神策军的不占自溃,让长安如同一个持金过市的稚童,明幌诱人。李茂贞仅仅让部众稍微追击了一日,便带人兵指长安。
大明宫内李晔正坐在龙椅之上呜咽,悔恨自己没有听宰相杜让能的建议暂时隐忍,是他执意要出兵讨伐李茂贞才招此大祸,却没想到李嗣周如此无能,领着神策军居然不战自溃。
宰相杜让能站在门口,见左右无人通报,叹了口气缓缓走近殿中。
李晔见到杜让能过来,呜咽声不自觉的大了起来“杜相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啊。”
杜让能仔细的盯着眼前这个皇帝,或盯着眼前这个孩子,他勤民听政,旰衣宵食,励精图治,扼宦官灭田令孜,西定陈敬瑄、东挫李克用,削藩镇虽虎头蛇尾,但以大唐此时的局势能做到虎头蛇尾都已颇为不易,本以为能成一代中兴之主复前代之烈...
杜让能整了整自己的管帽,躬身说道“臣请归死以纾难。”
“与卿决矣!”
...
“所以李茂贞虽然骄横,但绝不会攻打长安。”刘言一边回忆着史书里关于李茂贞第一次发兵长安的全部记载,一边对着身边的几人大谈此时长安的局势。
如今的朝廷虽然是一所摇摇欲坠的破房子,但李茂贞绝对不会是踹第一脚的人。这场仗只以杜让能及其几个兄弟的死暂时结束,之后李茂贞将会把朝廷控制在手上反复拉扯,直到彻底对朝廷失去尊敬,攻陷长安。
“这就是刘兄决定回长安的原因吗?”袁虎望着侃侃而谈的刘言,惊讶于刘言一路上忙于逃命,还能对长安朝廷和李茂贞有如此了解,不管刘言说的是对是错,光是对整个事情来龙去脉了解得如此清楚就惊奇不已。
当然,袁虎也想不通,长安不会沦陷和自己等人回长安有什么联系。难道自己这几十人还能从背后偷袭李茂贞,以解长安之围?
“当然,我且问你,如果按一开始打算前往终南山,会如何?”
刘言一脸得意看着袁虎,顺着也望向袁虎身后躺在牛车之上毫无生气的周应。
不等袁虎回答,继续接着说道:“若继续前往终南山,我等必会陷入无粮无水的地步,若是仅我一人,或许可以试试荒野求生,茫茫大山总能找到一两口吃的续命,但是人多了可就没那么多吃的了。”
袁虎沉思着点了点头,十多人靠着那点吃的确实活不下去,但是来这边也不见得有啊,更何况随着他们越往大路走,越来越多的溃兵开始加入了他们,让本就不多的粮食极速见底。袁虎甚至有些后悔那天的马不应该这么着急杀了取那么一点肉。
“若是在深山里,必然是人越少越够吃,但要是在外面,则是人越多越够吃,当人多了起来就会有人送粮食来。”
刘言摇头晃脑的接着说道。
“谁会送?”
袁虎话音未落,却见张现说,前方有一队人拦路,想要见一见管事的刘言。
“送粮的人来了,且容我买一买关子。”
刘言笑了笑,然后径直推开人群上前去。
一眼望去,见着一个富家翁打扮的老头,带着十多号穿着一样衣服的家丁摸样的人,旁边站着一些手持粪叉锄头的年轻人。
“可是刘言刘英雄当面”为首老翁对着刘言拱手说道。
刘言学着老翁的样子,也回了个礼“不敢当老丈这一声英雄,不知老丈阻拦我等何事?”
老翁扶须稍微斟酌了一下“说来惭愧,老丈我是后头这赵村的当家族长,前些日子村子里来了些乱兵,到处求着要吃的,要不到就偷就抢,吓坏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因此赵家就在此设了路障,只求着各位军爷能往别处去,还请刘英雄能谅解一二。”
“老丈心中担心我等若是过赵村无法约束自是能够谅解,不过我等从长安一路逃了灾到贵处,实在是又渴又饿..”
还未等刘言说完,那赵姓老翁迫不及待的接过话头说道:“刘英雄若是能就此离去,我等赵村乡亲愿为诸位英雄添上一些粮草资助。”
拦路众人让开一条路来,从后面推来一辆鸡公车,车上装着几袋粮食还额外提了一坛酒水。
闻言,刘言对着老翁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赵村诸位乡亲大恩了,我等就此离去,”
说完让王平几人接过鸡公车,沿着官道离开。
袁虎在旁边默默听完“原来如此,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又是溃兵,少几个还可以把他们赶出去,人聚多了就只能请着离开了。可这溃兵源源不绝,他们又能赶走几次呢,又有多少酒水能送?”
“我们这才几人,这溃兵几万人,又不能回到长安,只能由着官道四处逃窜,可能他们也在准备躲灾吧,只是没办法一下全走脱,所以才来人挡几天。”
说着袁虎又看了看马车上的周应,那天在路上捡到他就已经帮他包扎好了,按理来说早就应该醒来,现在还躺在马车上应该只是不想起来面对现实。毕竟倾家荡产的谋了个官位,本指着这次翻身,没想到一仗没打就变成个四处逃窜的溃兵,换谁都接受不了。
“所以你遇到周应那天就想好了,借着他校尉的明天拢一拢溃兵,然后聚起一帮人等长安李茂贞走后回长安谋个武将官职?”
刘言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袁虎的推测“确实是借周校尉的名头,但也没有打算回长安,长安事情没那么快结束,不过能拉起一伙人在这乱世之中多少能有些安身立命之本。”
袁虎抚掌赞叹道:“好算计,刘兄真是大才,古之诸葛恐怕也不过如此吧,我还有最后一问,刘兄以周校尉的名头揽了这些人,那他们是听周校尉的还是你的。”
刘言却没有搭话,只是拍了拍身下刚刚拿到的粮食,粮食在自己手上,总不至于被别人夺权去,于是高声道“袍泽兄弟们,再行二里地,河边埋锅做饭!”
众人闻言一阵高声应和,从前几天的营啸,一路丢盔弃甲只管逃,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吃过饱饭,眼见今日终于有了粮食,脚下也走得快了一些。
......
蓝田县内,城门紧闭。
县令李茨站在城关之上眺望着远处,只见道路的尽头,慢慢走出了几百兵卒,他们身上衣着五花八门、棉麻各色,但都是一样的破破烂烂、黑黢黢。
随着队伍慢慢接近蓝田县城,还有几个骑兵在队伍前方不断往返。
“确定是溃兵吧,为何还有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