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磅礴，巍峨耸立，是皎洁如月明玉石，飞龙横卧山巅之态，犹欲涌入大江。

光影渐落夜幕将至，官道廖无人烟，只余不见底的黄沙。

长道一边树林有数百士兵正无言食着各自手中的干硬军粮，未见疲态，随身军器刀械皆置于旁侧，林中静默肃穆仿若揭幕山雨欲来。

“将军，我们今日已行百余里，可还要继续往西？”一略显健硕着玄衣短甲的青年探看身侧黑甲裹身的纤细人影，低声问道。

唐梨收回遥望远处雪山的目光，嚼着口中无甚滋味的硬饼，垂头默了默沉吟道：

“再过不余百里就可至安州，安州现下被困已经七日，若守不住临肃全省危矣，不能再等。”

说罢咽了口中最后的碎饼，随手取过脚旁石子，边思索边于地上画弄起来，指着一处对身侧另一中年男子谨道：

“先生，天黑在即。待我等到至此地，我带一百前锋军先行，试探敌军，如若确实有机可乘，我会伺机烧毁敌军粮草军备。你听到哨声后，便于这里，”

唐梨手指顿于地上另外一处，“叫人往返穿梭敌阵，以求打乱敌军阵营。”

言罢转首望去身边人，见其沉默，她跟着手指换了一处点道：

“先生应记得离开临肃前一年，祖父安排我在不远处凉州卫进学，期间我曾数次到往安州。

如无意外此地有一高坡，可观至城门，也便于冲锋可出其不意。

但地形过于平坦没有遮掩不适合埋伏，所以敌军不会在这周遭驻扎。安州城门守军见我等来援，应会伺机同战。”

言罢不待他回答，她丢弃手中石子，拾了旁侧雁末刀，起身挂刀，便大步流星迈去树林拴马之处，朝着众人扬声呼道：

“出发！”树林里瞬时传来井然有序整备待发之声。

“若正临攻城当如何？”中年男子疾步迈向身前略显削瘦的着甲少年人，忧心忡忡问道。

“那便你去寻粮草之地，以图烧之。”唐梨闻言手中动作未停，解开马缰。

“那将军呢？”中年男子心焦如焚追问道，不待少年回答，再次急切开口：

“将军，我等只有五百兵士而已！”唐梨终于顿住，呼吸紧了紧，捏住刀柄感受指间触意，并不看他，只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先生，此战，我们没有余地。朝廷也没给我等余地。”言毕头也不回拉缰上马。

中年男子遥望少年坚定驭马扬长而去的背影，深叹一口气亦只得驾马跟上。

俄顷官道上烟煴黄沙滚滚，兵马蹄声如雷渐行渐远。

天光终沉，迷蒙月色落于黄土，风恣起，前尘漫漫终掩此处兵过之痕。

......

唐梨率众一路疾驰向西，瞥过身旁飞速闪过的暗中风景，就快到了！眯眼远眺可见闪闪火光，心中警铃骤响。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一嗅，是隐隐火油味道！这群鞑靼兵贼居然真的选在今夜攻城！坐下马蹄未减速半分，脚下催促马匹更快疾行往前。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更近了！

耳畔是不远处杀声震天，擂鼓皆鸣。

唐梨微微弯起腰身聚目凝神，左手持缰仍旧向前，右手伸去后侧箭兜，摸出了今夜的第一支箭。

黑暗中的安州城好似与世隔绝之孤岛，被敌人团团围住。

城墙下，踊跃着众多就着云梯攀爬，正欲涌进城内的鞑靼兵，墙内边缘一列安军奋力挥舞手中兵刃，试图阻止墙下的猛烈攻势。

偶有零散火光碎石箭雨对着下侧人群罩头而来，然安州被困数日，想来城备早已严重不足。

马踏飞燕四蹄翻腾，片时敌人已近在数丈之外！

唐梨勒马减速，就是此处！

她于马上缓慢挺背直身，弯臂举弓，手指搭弦弓开瞄准，未做停顿“铮”地一声，箭已脱弦，跃去远处。身后数十箭影纷纷亦紧跟而发！

她凝目锁于一处，数十个就要登上城墙的敌军顿住攻势接连砸下墙去。

收回目光，她捏紧僵绳勒马调转一边，往东北侧高坡疾驰。翻越高坡就是鞑靼攻城军的尾巴！

眨眼间百余人已至山丘顶处！

唐梨双目一凛，长刀出鞘抬手高举，轻启嘴唇，尖锐哨声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