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前倾身子左手缰绳一松,握紧刀柄,人马齐发疾速驰出。身后兵士驱马紧跟而上,如过天星似箭,借着高坡极速惯力以迅雷不及掩耳横猛之势,一头冲进鞑靼攻城军中后部,数百敌军瞬间被掀翻在地。
待靠近城门处的鞑靼人意识背后有敌人入侵之时,唐梨已带队在人群中穿了一个来回,鲜红血珠沿锋利之刃落于足下黄土。
城墙上诸人忽觉墙下攻势又弱了一二,齐齐张望,稍远处忽似从天而降的骑兵队,以决然开刀阔斧之势撕开了鞑靼军阵后方一个口子,攻势甚猛。
“真的有援兵来了!”数人惊呼从城墙传起。
“刚才那阵箭雨就是他们!”
“是,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大人您快看!”有人喜出望外对其身侧年轻男子激动呼道。
那人撑刀而立,双目如潭面容冷峻,他周身已具是血色,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敌人的。
他带着城中仅有三千兵士守了七日城,但今日也仅仅是他上任临安府知府第八日矣。
他因下禀报,巡视临安府辖内安州发觉内库空虚,粮草储备严重不足,案还未查,西北境鞑靼人就携上万兵众围困安州,而朝廷救援迟迟未到。
他和城中现下仅余千百士兵,其中亦有自告奋勇的城内百姓,这些人已不知多久没有食过一餐饱粮,战马被烹,大批民众体力不支,晕倒被救济。
若朝中再无人来援,继续如此守城,他不知会不会效仿古人做出恐怖之事。
眸光聚去援军骑兵队的最前方,夜如泼墨影影绰绰,瞧的不甚清楚,只隐约觉得那领队黑甲身形过于削瘦,然其手臂大开大合间,动作却凶猛迅捷,长刀每每落入敌军之上,便有人跌落下马。
愈来愈多鞑靼兵聚之其侧,他仍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
忽见那人影于马上纵起,远远传来一声暴喝,手中长刀似有无穷大力,横扫一侧,敌人纷纷被迫散开,身前辟出一条敞道,瞬时迎入自方人马,
一名鞑靼兵想于身后偷袭,他弯腰就势滚地两圈,再转身举刀一劈,鞑兵转瞬倒地,而他一跃又已重回战马之上,形势再次调转。
身披黑甲的削瘦小将,领着为数不多的兵士,驭马驰骋,刀光剑影里却慢慢破了敌军盛大攻城之势。城墙上安军观望人群里己方士兵奋战勇猛之姿,热血涌上心头。
“大人,我等是否开城门迎战?”
年轻男子手中劈落一个愈要踏云梯而上的鞑靼兵,扭头望去墙外,摇了摇头,幽幽道:
“援军尚不足千人,还不是时候。”城外来援骑兵虽士气具盛,亦是神兵勇将之象。但数量之寡,即便他开了城门,带着这群已饿肚空腹甚久,守了七日城的疲惫之师对上上万鞑靼骑兵,没有胜算。
他得继续等,城内还有满城老弱妇孺,他不能冒险。
“守好城门!”他抿了抿干裂嘴唇,哑声开口。
唐梨视线探去城墙,仍旧有大批敌军正攀爬往上,敌部甚多,她就算带她身后百人牵扯了部分兵力,还远远不够!手中招式未减,正思索稍后要如何与城门守卫军士呼应。
倏地,唐梨立耳听去,猛然转首举目越过黑压压人群,就见敌军后方已经红光冲天,喊声震地,鞑靼军驻扎之地大半陷在熊熊烈火之中,她心底一喜,是先生带部烧敌军备粮草成了!
臂腕勒转缰绳,嘴唇轻启,口中哨声再响,附近安军纷纷向她靠拢,手中长刀攻势更猛,率一队之力就要再行突围之事,他们离城墙距离愈发近了。
城墙上年轻男子遥望远处敌军后方急速蔓延的肆意火光,心底一动,视线投去城墙外,他已能彻底看清少年手中招式,那人正伏于马腹背身对敌,手中长刀如堵而进,
男子眸光紧凝刀身,不似往日见过陌刀长短,眉间轻敛,转头对身后守军吩咐了一句,就欲转身下城去。
倏然,余光瞥过身侧士兵正被偷上云梯的一个鞑靼兵大力拉扯,就要往城墙外跌落!
他心中一急,一刀砍去那鞑靼兵贼,掷其下墙,一手便拉向就要一同坠下的安军!
正要用劲提人,只觉后背一股大力,身子不受阻,便从残破城墙跌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他一手攀住城墙,忍痛运劲一手将拉于手上的兵士抛进城墙,正欲再借力一跃而上,眼前一阵眩晕,胸腹溢出疼痛,他蓦地僵住,跟着便听闻远处暴喝声急急传来:
“顾成珏!”
他猝然转首抬眸,未及反应,一阵风驰电掣疾风扑面而来,眼角寒光一闪,
“滋!”箭刃入肉,他浑身一震,眉间紧拧,手险些松开,心底无奈涩然,他本不该动武的。
再看那少年不知何时下了马,似是刚斩杀了持箭偷袭的鞑靼兵,身形招式愈发凌厉,一步一刀往城门处杀来,借着远处熊熊燃起的火光,
他终于看清她的脸,凤眼黑润微扬,像是下一刻要在水上聚起的云烟,山月冲破浓雾,面若梨花世无其二。
他嘴角牵了牵,似是笑了,对着来人低声轻喃了什么,终是难以续力,手一松,掉落墙下。
唐梨张目定睛那因跌落城墙外而被她看清的年轻男子方向,身子狠狠一颤,手指紧捏刀柄。
那人面容如刻心底,朗目疏离,像是下一刻要在雾锁云笼冲出的星辰,水风吹散烟霭,神仪明秀旷古无两。
她见得他嘴上一闪而过的口型,内心大恸,眼角都猩红模糊起来。
“等了那么久。”他说:“你来了,唐梨。”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