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突如其来的声响,杜旗慢慢站起身,走到了木门另一侧的墙边站住。
以门外进来之人的角度,这是两个视觉死角之一,便于隐蔽。
同时,无论进退,杜旗都有很好的选择余地。
杜旗尽量表现得淡定些。
他不能让刘玉儿因此而惊慌。
如此,他隐藏起来才有意义。
却很快,杜旗发现自己多虑了。
刘玉儿不仅没有惊慌失措的表象,甚至似乎连外头忽然响起的喧闹都不关心。
打从杜旗站起来,她的注意力就始终放在桌上的铜币上。
没等杜旗想明白为什么,外头由远及近的喧闹很快涌到门口,却是没有停留。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过。
随着喧闹流淌过门口,杜旗突然发现,门外整个街道仿佛被瞬间点燃了似的,变得无比吵闹。
而冲在最前面的那波人就是点燃街道的火把。
整个琉璃城好似突然变得狂躁,甚至有些疯狂起来。
各种声音夹杂其中,脚步声、呵斥声和哭喊声,甚至还有一些铁器交错的声音和惨叫哀嚎。
杜旗微侧着头,望向门外。
不知何时,街道上竟有了亮光。
虽还不能照清奔走而过之人的脸,却已经能够辨认出街道对面房子的大致轮廓。
光源似乎来自于天空,却绝不是白昼。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左右。
奔走在街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全都发了疯地往前跑。
大多都是男子,有老有少。
杜旗想不明白,前方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却也不太关心。
他现在仍然深陷囫囵处境,谨慎小心犹恐不及,哪还有心思去瞧热闹。
此时杜旗想着的,是这混乱对他是否有利。
正寻思着,余光下,杜旗瞥见刘玉儿忽然站了起来,低着头快步走了过来。
“我……我要回去了,敌袭快到了,我怕我娘担心。”刘玉儿说着话,低垂的眼睛紧盯了门外。
“好。”
杜旗只说了那么一句,便目送对方赶着脚步出了门,而后很快淹没在攒动的人流中。
余光下,铜币已经不在桌上。
街上发生变故,于情于理,杜旗都不好强留她下来。
“敌袭。”
这是刘玉儿最后的话中所说的词语,杜旗却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清了。
如果发生敌袭事件,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才是人之常情。
杜旗从没听说过,争相去看敌袭的。
忽然间,距离刘玉儿离开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门外远处空中骤然响起一声悠扬的号角声。
一声响起,紧跟着又是一声,而后接二连三,首尾呼应似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源越来越近。
深夜的号角,自然不会用于庆典。
唯有敌袭。
响彻夜空的号角声,纷乱的街道。
杜旗终于作出决定。
蹑脚走到门口后,就着墙边的阴影,探出半个头去。
只等了半会,他便看到三五个人匆匆跑过来。
一人落在人后。
人到门前,身体突然转了个弯,顺势跌进杜旗屋内。
油灯微弱的灯光下,被拽进门的人脸上,那不寻常的兴奋神情还未消失,便忽然两眼乜斜,昏了过去。
将人拖进屋内后,杜旗一边留神着门外,一边飞快地换上了对方的衣服。
一眼瞥到对方裤腰还别着个布团,扯出来一看,竟是一顶酸臭的跑堂帽子。
算是意外之喜。
帽子戴上,杜旗便窜出了门,随着人流的方向往前奔走而去。
琉璃城的房屋虽然大多逼仄,街道却很宽。
宽敞的街道上,跑满了人。
不断有人从两旁的巷子里窜出来,像溪水汇入河流,仿佛永无止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杜旗很难想象这城市会有这么多人。
白天里,街道上的行人不过尔尔。
那么,那些逼仄矮小的房子,又是如何将那么多人塞进去、藏起来的。
所有人奔跑的方向都很明确。
中轴线的主道方向。
杜旗当下的位置,距离中轴线主道,至少还有十几里。如果这些人要去中轴线主道,的确得用跑的。
马之类的代步工具,绝不是这些人所能拥有的。
号角声依旧此起彼伏,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