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沉冷冽的眸光微微闪动,眼底似有不忍,面上却无动于衷,口吻依旧如冰似雪。
“那依贤贵妃的意思,朕不过略施小计,他便坐立难安,头脑发昏到不管不顾,也不过是爱屋及乌?
朕竟从来不知,一向杀伐决断的将军,还是个痴情种。”
听着步成叡明显不信,冷嘲热讽的言辞,秦予不愿亦懒得再申辩。
她仰望着他冷肃的眉眼,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神色坚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陛下既然不信,臣妾多说无益。”
相守多年,她唯一愧欠他的,从来只有男女之情。
可这份愧欠,也终于在他一步步的冷心绝情下,被消磨殆尽。
盘亘在心间的猜忌总算纾解,天子颜面得以保全。
可深情错付,让步成叡嫉恨交加。
他看见被打翻的茶杯旁,那一碟子精美的海棠酥,只觉无比刺眼。
唯爱海棠,不爱其他。
她早就告诉过他答案,是他不曾真正领会罢了。
步成叡再未说什么,拂袖转身。
云若跟随路公公候在门外,听见里间的动静,只能干着急。
此刻房门打开,她朝他匆匆行礼。
他冰冷阴鸷地扫她一眼,而后大跨步离开美人殿。
云若被步成叡那如冰似雪的一眼瞧得脊背发寒,迫不及待地进门查看秦予的状况。
秦予侧身趴在矮桌上,眉目怅然而凄婉,通红的手背已经开始起泡。
姿态纤弱沉郁,犹如一根随时可能被狂风摧折的枯草。
云若见状,鼻头顷刻酸涩难当,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往下落。
此时此刻,她方才明白,秦予所言“时也,命也”,究竟有多苦闷无奈。
她急匆匆地唤来大宫女,命其前往太医院请白鸣风。
秦予伸手为蹲在跟前儿的云若擦眼泪,似自言自语般沉声道:“人终究不能有软肋。”
翌日,秦予请了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教步竫舟泅水。
从小敬爱她的他,眼中多了许多复杂的东西。
她将他狠心推下水,冷眼旁观他的无望挣扎,心里却在滴血。
宫中流言四起,事关皇室颜面,步成叡并未惩戒步成骁。
只轻飘飘一句贤贵妃恃宠而娇,触怒龙颜,便将御花园中将谢未谢的海棠尽数砍去。
猜疑就像一根刺,一旦扎进心里,即便有朝一日被拔除,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不日后,阕国使臣进入启安,表明欲与启安缔结秦晋之好的来意。
步成叡思虑再三,最终允诺将尚未及笄的步彦,嫁予阕国大皇子赫连珩做皇子妃。
秦予听闻此消息,从未向步成叡低头的她,在锦和宫门外跪了足足两个时辰,请求他收回成命。
她因为一纸婚约,不能违抗圣意,永困于京都深宫之中。
一生为宫中的尔虞我诈、步步为营所负累,怏怏不乐,力竭神迟。
而今她的孩子,也要因她之故,被波及牵连,年少远嫁皇室,步她后尘。
她无法坐视不理。
亦于心不忍。
路公公见天色渐晚,实在无法规劝,只好为难地再次进殿。
不过须臾,他跨步出来,神色深沉。
“贵妃娘娘,近日前朝诸事繁忙,陛下实在抽不出空见娘娘,娘娘还是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