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彦出嫁这日,依照祖制,仪仗不失奢华。
她穿着红绿相配的婚服,身后跟了六名头戴金钗的侍女,分别手执绣有连理枝的纨扇六把。
再有二十名侍女紧随其后,手中各提了一盏缀有鸳鸯戏水的,精美华丽的琉璃宫灯。
秦予与步成叡高坐轿辇之上随行,身后跟着一众皇子公主及亲王。
代阕国皇子赫连珩迎亲之人,乃是二皇子赫连叙。
他穿着隆重的玄色礼服,身姿挺拔如松,五官俊美柔和。
言谈举止间,不卑不亢,礼遇从容。
步彦朝着秦予和步成叡行大礼告别,精致的眉眼里皆是沉静到木然的从容。
公主出嫁乃是大喜事,全京街的老百姓纷纷跪在道路两旁,送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城。
秦予凝望着渐行渐远的长龙,暗自垂眸,将心底的落寞追思掩藏。
此一去,二人大概再无相见之日。
或许当年步成骁目送她出城时,也是一般无二的心情吧。
两日后,蔚景城守被骤然革职查办,步竫舟即将顶替上任的圣旨,也在同一时间颁布。
秦予早已料到今日的结果。
皇室重子嗣,步成叡既然疑心,连身为公主的步彦都不愿留在京中,更遑论有可能分割皇权的步竫舟。
她本也无心让他卷入其中,步成叡此举正中下怀。
离京这日,步竫舟坐在飞天马背上,俯视着站在宫门口的秦予,悠悠一笑。
“母妃,很多事情儿臣一知半解,可渐渐的,也大约明白为何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母妃的一番良苦用心,儿臣明白。
泅水一事,儿臣不怪母妃。
母妃,你永远是儿臣最敬爱的人。”
一道朱红色大门,将两人隔在两端。
秦予听见步竫舟这番话,情不自禁眼眶湿润。
宫中的流言蜚语虽然被步成叡以雷霆手段压下,可言语已然入耳,难免不会走心。
她自觉光明磊落,从未给过他只言片语的解释。
而今见他不以为意的模样,更觉柔肠百转。
她仰视着他,开口时的声线清冷柔和。
“竫舟,无论何时,都不要自疑。
此去山高路远,你万事小心。”
身后侧跟着的弈川与流叔,连忙朗声道:“贵妃娘娘放心,属下就算死,也会护殿下周全!”
弈川比步竫舟和流叔都要长上几岁,端正硬朗的五官透出几分大人的成熟稳重。
流叔面孔稚嫩,眸色却异常坚定。
步竫舟明白秦予的言外之意,笑意徐徐加深。
“母妃,往后儿臣不能在母妃跟前尽孝,望母妃珍重。”
语罢,他又将视线落在一直搀扶着秦予的云若身上,沉声道:“云姑姑,母妃就交给你了。”
云若噙着一汪老泪,连连点头。
步竫舟打马掉头,头也不回地沿着冗长的官道,疾驰而去。
巨大的风雪将他厚重的裘衣浅浅吹起,三三两两的侍从跟在身后,渐渐隐没于一片白茫之中。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又到了五年一度的采选盛事,步成叡正当壮年,各氏族争相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
自周绥去后,后位空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