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外祖母来了家里,舒棠云便悉心调制了几味药,每日清晨里取白露煎药。
外祖母身体也见了起色,此前几乎夜不能眠,躺下就是阵阵咳嗽,现下却能睡三四个时辰,不过依旧是天不亮就醒来,还是要咳好一阵才能歇下来。
“棠云呐,我这每日里咳疾犯得勤,让你睡不了一个整觉,祖母真是给你和你阿爹添了不少麻烦!咳咳咳”祖母每日里都要重复说这句话,总觉着对不住舒棠云父女俩。
“外祖母,你呀,把心放放肚子里去。既然你怕影响我睡不好整觉,那更要好好吃药。”舒棠云一边煮着药,一边对着灶前的外祖母笑着调侃起来。
“那是自然,我是个听话的老婆子。卉儿跟你一样,总是这般安慰我!”
舒棠云知道外祖母一直是跟自己有些见外,但又怕自己介意,很少提及卉儿表妹,可舒棠云心里十分明白,外祖母惦念卉儿表妹多日,便对外祖母道:“外祖母,我以后就叫你祖母吧,可行?我和卉儿妹妹一样,都是跟你连着血脉的,外字总觉着~~~我不喜欢!”
“好好好,叫我祖母吧,你跟卉儿都是我的亲孙女,我都喜欢得紧!”
舒棠云刚只是撒娇,但心里是记挂着柳卉儿这个表妹的,赶忙安抚起祖母来:“祖母,卉儿表妹在柳家庄等着我的,你且放心,我定会想到法子,早日去接她来。”
“咚咚咚~”夜半子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阿爹听到敲门声后立即起了床。
舒棠云比阿爹更快一步来到前院门口,从门缝里看到是小乙,立即打开了前院大门。
“小乙,是你阿娘出什么事了吗?”阿爹点了一支蜡烛,紧跟了来。
小乙满脸的绝望,舒棠云和阿爹都猜到了八九分,大约就是他阿娘撑不住了。
“元修叔,我阿娘怕是不行了~”小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低着头哽咽起来。
“阿爹,你和小乙赶紧过去,我回屋照看好外祖母。”舒棠云赶紧将阿爹推出门,并望着小乙点头。烛光下舒棠云的眼神从容中带着温柔,像是白日里的暖阳般。
阿爹随小乙来到纸扎铺时,小乙的阿娘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他的名字。小乙强忍着眼泪,跪在床前,紧紧握着阿娘的手。
“阿娘,元修叔我叫来了,你有什么话要交代他的,你与元修叔说来就是。”
舒元修恳切地对垂危的小乙阿娘说道:“丁葕妹子,你要是难受就不要说话,好好歇着。我自是知道的,你放不下小乙,你尽可放心,我会当他是我自己的儿子一般,我身体好着呢,活到八十八都没问题,孩子的事情你就放心!“
“我都~~~我都~~~~要忘记~~~~我~~~我叫丁葕了~~~咳咳咳~~~~”小乙阿娘强撑着把头微微抬起,看着舒元修,再看看小乙,又躺了下去。
小乙的阿爹在小乙才会走路就不在了,他的阿娘一个人将他养大,还要操持纸扎铺的生意,这么多年,这沽衣巷的人早就忘了她的名字,只是呼他小乙阿娘,或者他婶子。舒元修与他们都是在这沽衣巷待得二十多年的人,总算是有个人记得她的名字。
小乙阿娘此后便没有再说什么,去时也是安详的。想必她心里是相信舒元修的,二十多年的交情,虽不是至亲却是靠得住的友邻。
次日,舒元修便请来沽衣巷的众人,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将小乙阿娘安排出了丧。
舒棠云一直安抚着小乙,在他阿娘坟前起了誓,定会帮小乙治好腿疾,此后也当小乙是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