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儿含着笑醒来,睁开眼,怔住,没了笑。
梦里什么都有,现实什么都不剩。
哪有玉兰树,哪有欧阳,只有被砸的稀碎的赵氏茶铺与她的一颗心。
还不如不醒过来,盼儿全身各处疼痛,一点力气都没有,侧睡着不想起,只听得远处依稀传来三娘与德叔争论的声音。
二人原本还小声说着,后来声音越吵越大,直到德叔对三娘说出她出身不好。
我出身不好?盼儿心口酸涩,忍着浑身的疼坐起身,见三娘气上了头,推搡着德叔往水里去,急忙阻拦:三娘!三娘!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
扶着柱子走到台阶上坐下,对着的德叔说道,就算是官家,也不会纵容外戚夺臣妻室,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脱籍了,我是良家子。
德叔仿佛有些着急,跺着脚一边向盼儿走来一边说:赵娘子何必如此呢?谁不知道,士农工商里面,商字排最后啊,
在贵人眼里只要是做生意的就算是泼天富贵,都还是不入流。过来时顺便带上之前挂在栏杆上的包裹。
呸!三娘心疼自己姐妹,气急,指着德叔骂道:负心薄幸,悔婚不娶,在你这儿还说得头头是道,
盼儿,我们这就去告官。
赵娘子,你想这事闹得天下皆知啊,你想让人都知道你是官伎吗?
官伎?这是死穴,盼儿再也绷不住,大恸道:你们都知道我最在意这个是不是?
德叔心虚低头不看有些失态的赵盼儿。
可以,我认命就是。
听到赵盼儿认命的话,德叔顿时大喜,哪还有半点心虚,立马讨好的送上一直背着的包裹,殷勤的上前打开给盼儿看,
主人自知对不住你,只能用这八十两黄金聊表心意,主人应该还有一块同心佩在你那里,你……
盼儿挥开的德叔的手,望着掉落在木阶上的黄金,重重喘口气,拿起一块,似是哭诉又似回忆:
当年欧阳落第,流落杭州,是我替他置办的田产,让他可以落下民籍,重新在两浙参试,
可惜……”盈盈双眸浮上水雾,三年的深情,也比不过八十两黄金。
三娘知道盼儿可谓悲痛欲绝,忍不住跟着落泪,一个女儿家三年青春年华,千金也换不回来。
想要拿钱收买我,可以,但你告诉他,八十两黄金不够,想要同心佩,拿五百两黄金来。
五、五百两!德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盼儿真是狮子大开口,太多了。
赵盼儿一双哭红的眼死死盯着德叔:只要钱货两清,我就和他一刀两断。
德叔踌躇,心里没底,也不知高观察是否肯拿出五百两黄金买断欧阳旭与赵盼儿的婚约,只得先取走带来的八十两黄金,回去再与人商议。
赵娘子,珍重。
盼儿,我去给你买药。
三娘与德叔先后离去,赵盼儿独自坐在台阶上,仰起脸,泪水忍不住滑落,回想起与欧阳旭的点点滴滴,痛彻心扉,三年的情爱,真比不过富贵迷人吗?
可冷静下来后,盼儿认真思考了一夜,到底还对认识了三年的男人抱有期待。就算欧阳变心,也该给她一封书信说明缘由,而不是只派德叔过来随意打发她。
赵盼儿绝不信德叔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她要去东京,她要听欧阳亲口说。
死,也要死个明白。
打定主意,没过几日,盼儿瞒过德叔,与在月老祠中偶然遇到的顾千帆一同乘船离开了钱塘。
同一日,带着欧阳旭亲笔信件的小厮终于找到了赵氏茶铺,可早已人去楼空。
世间之事,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