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苍白、瘦小、安静、柔弱的美丽女孩。
她穿着与她们一般的白色长袍,仅以一只粲然夺目的右眼视物。白色的绷带蒙住她近乎大半的面容,遮掩住她的左眼,她乖顺地垂眸,将所有情绪都一并藏起。
她经历了伤痛,她习惯于隐瞒。
但是没关系。
“花园”的少女们无一不善良慈爱,她们正像是一位又一位戴安娜,永远以那样温煦的目光、温和的话语、温柔的笑靥对待无措的少女。
她们在“花园”中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完成各自的工作。
她们在少女的回避中不曾显露丝毫不耐,她们包容少女所有的疏离和防备。
她们友好体贴地引导少女成为她们之中的一员,像她们一样安详平和,像她们一样和谐互助。
她们如此耐心地等待少女的身影融入名为“花园”的图景,习惯身着白袍的自己,习惯与她们一般的自己。
——她会在如一的身影中,本能地模仿。
她会在宠辱不惊的情绪之渊中,感染平静。
她会适应朝夕相处的少女们的节律,为免除自己的“相异”与她们同流。
她会接纳陌生的她们,接受自己成为她们的一员。
成为“花园”中的少女。
“跟我来,爱洛。”
戴安娜向与她们有着相同目光的爱洛伸出手。孑然一身的流浪少女不假思索地投入她们的温柔乡,忘却伤痛,渴求温柔。
“是时候去‘花房’了。”
爱洛跟随着戴安娜的脚步。
她们一同漫步于透过彩色玻璃投下的玲珑阳光,爱洛的脸上再没有重重绷带,只余下单薄的眼罩。
她原本枯白得泛着白金光色的头发柔软地捧着她小巧的脸,自发根透出些依稀眼熟的灰蓝颜色。枯树般的肢体也稍稍饱满了一些,再不像初来时那样叫人生怕她折断了骨头。
曾经赤足走过漫长道路的她已经习惯了用布鞋庇护自己的双脚,磨损的难过再不会拖累她的脚步,她的身形灵巧轻快。
她轻轻提着有些长的衣摆,与“花园”的姐妹们一般矜重优雅。
戴安娜带着这样与她们相似的爱洛迈过还未曾在她面前敞开的门扉。
自玻璃穹顶的中庭穿过步廊,在那里有一座独立的温室花房。它的玻璃墙壁有厚厚的纹理,留下一片迷蒙的雾色,看不清内里。
戴安娜为爱洛推开“花房”的门,五彩斑斓的花草颜色扑面而来。
花草树木在这方寸间繁茂缤纷,芬芳伴着雨露气息沁人心脾。阳光爱抚着其中的所有,它们洋溢的生机足以使所有阴霾晦暗都销声匿迹。
而在那中心,爱洛随戴安娜仰望。
她看到藤蔓与鲜花依偎的手指,花与枝叶簇拥着优美的躯体。
无面的纯白人像迈出小步,足尖点地,它在花丛间张开怀抱,垂眸祈祷,纯洁而美丽。
“愿阳光与雨露与您缠绵不歇,生命之源在您足下永不断绝。”
戴安娜捧手祈祷,她的目光如此沉沦赤诚。
“爱洛,祈祷吧。”
戴安娜牵起爱洛的手,带她缓缓拜跪于人像足下。
“垂怜吾等无妄之子,许吾等安和平生的故神遗爱——”
“‘无根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