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音自己摸索着去了纭娘点人的地方。
纭娘正值而立之年,双眸却像是看淡世事的老妇,凌厉且深邃。
她的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朴素的素银簪轻轻挽起,显得格外端庄。
奴婢们规规矩矩的候着,面含谦卑之色,井然有序地站成数排,沉音凑过去。
沉音心想:“跟高中军训似的。”
纭娘目光如炬,锁定于她,淡启朱唇,语声清冷而带威严:“你是府里新来的吧,叫什么?”
沉音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初霜还是沉音。
奴婢们的目光都齐刷刷转向沉音,四周空气似凝固,静待其答。
纭娘可是出了名的性子泼辣,不过邪正分明,从前在风云馆里喝茶,银子被偷了去,她直接就撩起袖子,拳脚相向,惊呆了旁边众人,都称她女中豪杰。
再者,点蓝也被纭娘训过,是孟春时侯的事情了,她把衣裳绞毁,纭娘可是骂了一天,滔滔不绝。
沉音回话:“是,我叫黎沉音。”
可奴婢们却都皱了皱眉,离她最近的小桃压着神色,戳了她一下。
“家居何处,身世是否清白?”纭娘嘴不饶人,脸色依旧从容,静静的等她答复。
“住村里,清白清白,就是我十岁那年发高烧,从那以后就变蠢了。”沉音胡言乱语,答罢,点蓝却忍不住笑了,两颊挤成一团,眼睛眯成月牙。
点蓝看了眼纭娘,止笑道:“大家都是姐妹,都和和气气的,以后有什么不懂得就多问问纭姐姐。”
纭娘欣慰的点点头,幅度不大。
纭娘又道:“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不该做的别做,都将我的话记心里了。”
众人渐次散去,三五成群,要么是去扫雪,要么是去拭桌,或是去药房里帮衬帮衬。
沉音和小桃被安排进前院执铺握帚扫雪。
除了漆黑金狮头大门外站着的两个侍卫,前院再无任何人。
“沉音姐姐,你方才跟纭娘说的是真是假?”小桃侧着脸问她。
奴婢们也只有在私底下才敢叫她纭娘。
“假的,我乱说的,别信别信。”沉音道。
沉音觉得小桃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又质朴,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忽闻门外辘辘车声,渐近而晰,一乘马车悠然驶至。车身饰以棕褐锦缎,光华内敛,窗棂边畔,更以兔皮轻裹,雅致非常。
马儿停蹄,摇了摇脑袋,杂多的鬃毛也跟着四下摆动。
马车山水藤棉帘被一双白嫩玉手掀起,指甲涂上水仙花红,手腕纤细,带着墨玉雕花镯,光看这一双手,就定是个娇俏美人儿。
沉音不自觉停下手中的动作,向马车处看去。
“初桐,咱们这些不请自来了。”司徒公子声音温柔,隔着棉帘,显得有些遥远。
初桐先下了车厢,轻移莲步,沉音注意到了她的银丝湖蓝浮光绣花鞋,翘起的鞋头上还点着一颗纯粹绿珠。
沉音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女子,痴痴的感叹一声:“小桃,那姑娘太美了。”
小桃小桃缓缓挺直了腰身,目光随之流转,唇边漾起一抹淡雅笑意,轻语道:“你不识得吗?这可是咱们临安城冠压群芳的花魁初桐。”
司徒下来跟上初桐,似有意无意地搭上了她的皓腕。
初桐身子一僵,司徒旋即松手,歉意的笑了笑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