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衣冠之嫁,你咋不衣冠之冢呢?若非忠烈满门,阖家赴死,哪容她如此放肆。
不过……她
说的这么果断,莫非还语出有典不成?
“此事不敢擅专,须奏请天子酌定。”他想了想,不得已只能开口拖延。
史连翩轻轻嗯了一声,自怀间摸出一张纸,现写了一纸答书,让白晚奉与他然后说:“这是草拟的答婚书,天使可先带去男家。若同意,就再拿回来给我,花押盖印。”
王孟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都说了,不需要报答婚书!
但他并未多语,终究还是选择离去。
将出门时,他忽然回头,十分推心置腹的道:“弱质女流,无由依附,天子也是为了你好。”
史连翩缓缓摇了摇头。
“为何你们都认为,我需要去依附呢?譬如女萝,看着美好。离了依附,却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史家虽败,仍有田宅百十顷,奴仆若干名,数年以内还能变卖敷出。再不济,也还有螟蛉兴家,封荫之泽。又何必非要依附?”
“莫名其妙!”
王孟低声嘟囔了句,在孙承宗的谦身恭送之中,长衣拂袖而去。
自始至终,他都无法理解这女人的行为和逻辑。
顷刻间,屋内人呼啦啦散尽。
却被很快,史连翩身旁只剩了白晚一人。
自打进屋以后,她一直都未作声。直至此时,才让下人掌了灯在前引路。她自己又从壁上取下一盏积满尘埃的生锈铁灯笼,锲而不舍的用火石点着。一边撑起照亮,一边小心翼翼的搀扶史连翩回屋。
晚风淡荡,暮色袭人,令本就荒芜的宅邸,平添几许阴森气氛。她仔细辨认着脚下道路,柔声道:“姑娘,你又何必如此呢?”
史连翩却并没有回答。
白晚早就习惯她的沉默,并不多问什么。忽然又有所思,语气轻轻道:“‘臣子不孝于君,是谓乱也’。这话出自《墨子》吧?”
史连翩仍不做语,过了许久方才开口:“此事若成,你会作为媵妾,奉钗衣至忱王处。到时莫逞机灵,好好服侍。”
白晚的神色有些复杂,言语关切的道:“姑娘,我……剩你自己该怎么办?”
“放心,三两月内还死不了。”
白晚闻言,神情更是忧伤,深低着头愀然不语。
荧白的月光打落下来,透过她光洁黑亮的发梢,于修整的额头上投出纤娜的剪影。身遭的竹影婆娑,枝叶摇动,仿佛一幅招展的美人图画。
“忱王爷虽有矜愚,总也好过在家。说句不中听的,下人们日日诈亏,侵夺畜产,都快把家中搬空了。”她好似鼓了好久勇气,柔柔开口,道。“这月的佣钱也早该放发,今日姑娘出门,我去府库检点,发现差二十两不够。只得再典当些家什,用作周转。”
史连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都倚靠在她身上,幽幽道:“离收租还有多久?”
白晚莫名叹了口气,道:“足足四个月整。晌午时候,安阳徐家的送了几筐柿饼来,说是刚晒好的,还没吃过。先供奉府上尝鲜。听话里的意思,是冬日久旱,开春少雨。嘉禾枯死,夏租难继,想与秋租并在一起。”
“后来呢?”
“孙老爷给拒了,直言家中也不宽裕,勉强才过去了年。姑娘是知道的,这几年孙老爷处处干谒,花费着实不少。”
二人此时,已至阁楼之下。史连翩吃力上了楼去,正襟危坐于床头,开口道:“留五斤给我,剩下的,拿去别院分了吧。时间不早,不用伺候,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自始至终,她都没对府中事务发表任何意见。
就连一时不睦的孙承宗,也未立即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