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终究未得安眠。任性的代价,就是让本就不健康的身体,又染了感冒风寒。全仗着白晚倾囊,才得以延请大夫,抓几味新药。
不知因为天气暂晴的缘故,还是新药对症。腿上的疼痛倒是缓解许多,甚至勉强能独自上下楼了。
所以接下来一日,便成了再次任性的时间。
或者喝茶吃零嘴,或者于窗前慵坐,闲看烟柳色。
聊一点家常,逗几回鸽子,晒几本霉书,心情实在糟时,就拍两下桌子。浮生难得几许清散,无人搅扰。甚至连书都不怎么爱读了。
双目不沾市侩,两耳不闻窗外,满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唯独美中不足的,就是鼻孔不通,鸿雁杳杳,白打听一直没有回讯。
包括宫里,也再无消息传出来。
似乎昨天拒婚以后,这桩婚事也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声了。
二月十八日上午,她依旧慵慵晚起床,胡乱吃了些早已放凉的早餐。临窗梳洗,涂了淡淡薄妆,正揽镜顾盼时候,白晚轻轻上了楼来,笑道:“姑娘,今年举场又出大乐子了。”
“嗯?”
史连翩轻轻抿动嘴角,印补唇妆,神色不禁有些意外。
白晚缓缓上前,先为史连翩沏了杯热茶,紧接着又给自己倒了杯。双手捧着杯壁,轻轻向里面吹着气,很八卦的说道:
“今年俊秀二科重开,与进士科同时放榜。按进士科的惯例呢,是在北院抄录,南院张贴。那里有堵一丈多高的壖垣高墙。往年时候,诸监生也都是在这里观榜。
今年不知怎的,可能等的久了。诸监生都上心激动的很,扎堆儿的挤在壖墙下。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竟踏破篱墙,冲将进去,连张榜的墙都给挤塌了。连带着榜文,皆都落入后面的水池里,污了个大花。眼见分辨不出什么了。“
如此滑稽的事,让她不禁失笑,微微道:”然后呢,要如何通知各贡生呢?“
“听说是要明日重新张榜。不过已有人先看到,早就彼此相传。一些精细之人甚至四处打听,特地找到诸进士相告,想讨个报喜的跑腿钱。于是弄得街上到处张灯结彩,爆竹声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吉日,有很多婚事要结呢!”
“若是听完消息,但不给钱呢?”史连翩滋滋有味听着,忽然满怀恶意的说。
白晚也笑嘻嘻的,表情放松浑无拘谨:“大喜的日子,不值当。再说,谁也不愿触这霉头啊!”
“倒也是……”
二人说笑着,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声调有些尖锐的男人声音。
“史公子何在啊,恭贺高中!”
翘首向窗外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罗皂的宦官,正在开口叫喊,同时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似乎有些迷路。
宦官身侧,稀疏疏站了三五个人。正当中的,是名头戴乌纱,身着红色官袍的长髯中年男子。
竟然又是王孟。
见到阁楼之上有人张目,一行人也好像找到方向,浩浩荡荡向这里走来。不多时,那宦官就一马当先的噔噔上了楼,开口催促道:“你家公子何在,快转告他,他中了!尚书令特地亲来报喜,赶紧让他出来迎接。”
白晚偷瞄了史连翩一眼,见她浑无开口意思,只好越俎替她搭话:“我家并没有男人。”
“一家有主,怎么会没男人。切莫胡诌,这可不是耍笑的时候。难道,这里不是真定坊榆林巷单将军庙西的史家?”
白晚轻笑一声:“你既知这是榆林巷的史家,难道不知这户的男女老少,都近乎死绝了?”
宦官闻言一惊,这才后知后觉道:“莫非这是史公的家?喂,我问你。你家有没有人,是姓史讳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