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伏在令公遗体上痛哭,六郎的哭声在山峦里回荡。青山无语,层林静默。六郎的哀伤和痛苦,在这个世界放大。
两位庄客陪着六郎流泪。他们一起将令公安葬,祭奠一番。六郎在苍松上钉入了半截断枪,将来终有一日,六郎会带着令公回到家乡。
六郎感谢了两位庄客,让他们先回村庄。
六郎静静地坐在令公的坟边,悲痛欲绝。这个世界没有人懂得六郎的悲哀。
庙是苏武庙,碑是李陵碑。一代英雄,死于他乡异地!英灵何日能归故乡?
一个伟大的军人,一个无敌的将军,被人割去了首级。悲剧,究竟是谁造成?
山岭之下,宋军将士的尸骨,曝露原野。将士们浴血奋战,迎接他们的是失败和死亡,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六郎看着眼前的这片河山,这片笼罩在暮霭的河山,出起神来。
凤鸟在天上飞,它飞在燕云大地上。我的灵魂在时光里穿梭。
千年后的我望着六郎,一千前的六郎,自他成人之后,不停地征战、厮杀,他看着自己的兄长、父亲战死沙场,他无可奈何,痛苦、迷惘、孤独、绝望。他的人生将怎样走下去?他到底是在为谁而战?
我的灵魂在时空里穿梭,其实千年后的我也很迷茫,迷茫中有淡淡的哀伤。在无聊的岁月中,生命在白白的流逝。我们的世界与六郎的世界不能同日而语,但生活中的荒谬和困境却有相似之处,而且随处可见,令人窒息无语。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存在的意义。可我们的努力徒劳无功。
我们的生活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每一粒尘埃,落在我们这些普通人身上,就像一块巨石。我们终其一生,不停地把巨石推向山顶,巨石滚落下来,我们又继续向山上推着巨石。而我们的人生,在不停地推动巨石上山的过程中,注定走向死亡,这是我们的宿命。
如果只是这样简单地对生命下定义,那生命太过于无用、无望而可怕了,生命就会被哀伤充满。
这个世界上,没有阴影就没有阳光,没有哀伤就没有喜悦。一个英雄的哀伤,让他生出力量,力量终将让他的人生有着平静的喜悦。一个英雄的喜悦正在于此,他的命运是属于他控制的,他的命运在于他的选择。
这个世界突然处于寂静,无数轻微的呼唤从大地里升起,黑暗笼罩的山峦现出新生的晨光。
一阵寒冷的晨风吹过,落叶潇潇而下,六郎回过神来。六郎跪在令公坟前,磕了九个头,把头磕出血来。
“总有一天,我会再回来,将您带回家乡!”六郎站起身形,走下山岭来。
六郎向着辽军的方向走去,他要找到那个割下令公首级的人。
六郎循着地上的马蹄印、车仗的痕迹,还有安营扎寨篝火的灰烬,他判断辽军行进方向,走了整整两日,终于追上了一队辽军。
六郎尾随着这队辽军,一直到天黑。辽军开始安营扎寨,他们点燃了篝火,喝着酒唱着歌,他们的歌声飘荡在山谷里,他们是胜利之师,胜利的荣耀属于他们。他们一直闹到深夜。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已经获胜,他们的防卫稀松起来。
六郎潜伏在辽军的营帐旁,看着一个个辽将醉熏熏走进营帐。一直等他们安静下来。六郎选择了一较大的营帐,这个营帐里住着一个辽国的将军。六郎摸进去时,辽将鼾声如雷。六郎抽出龙泉剑,用剑柄在辽将的脑袋上猛地一拍,辽将哼了一声,昏死过去。
六郎用布条塞了辽将的嘴,然后在帐篷找了一段缰绳,将辽将捆得结结实实。六郎扛着他走出营帐,走进黑暗里。走了五六里地,六郎把他放在地上,踢了一脚,辽将哼唧了一声。
六郎从他的嘴里扯出布条,用剑顶着他的咽喉。六郎说道:“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老爷饶你不死!”
那员辽将已经明白他的处境,对生的渴望让他点了点头。
六郎问道:“是谁割了杨无敌的首级?”
那辽将答道:“是南院大王耶律邪沙!”
一听到这个名字,六郎浑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来了。六郎压住自己的愤怒,继续问道:“现在杨无敌的首级在哪儿?”
辽将答道:“耶律邪沙送去幽州城请功了。”
六郎手起一剑,六郎并没有杀他,只是挑断了他的脚跟,他再也不能与宋军为敌了。
凤鸟在天空中飞,六郎跟着凤鸟飞的方向,向幽州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