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说道:“员外一家没有想过搬离此地,移到宋境之内。”
卢员外道:“我们世世代代祖居此地,故土难离。犬子倒是想去参加宋军,抗击辽寇。只是因我年岁大了,他不忍离去。”
六郎心里颇不是滋味,喝了一杯酒,道:“这里本来是汉人之地,却被辽寇占据百年,终有一日,宋军将收复幽云十六州。”
卢员外叹道:“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盼着天朝军队来,一代又一代失望。近来宋军两次攻战涿州,两次又丢掉了,甚是可惜。这百余年战火不息,百姓受难。回想盛唐时代,我们范阳卢氏,天下闻名。而如今,陷于番邦,家道衰落,走投无路,愧对祖先。”
卢杰道:“辽人数次请我爹爹入辽朝为官,都被我爹爹拒绝。”
六郎说道:“太祖建宋,威加四海,而今皇上又意在天下。或有一日,复兴汉唐,也未可知。”
卢员外道:“但愿如此!”
六郎探问曹彬攻涿州之事,卢员外为六郎细细讲来:
原来曹彬第一次大兵压城,城内辽军恐惧,没有做多少抵抗,就弃城而去。曹彬占领了涿州之后,休整人马,准备攻打幽州。哪料他的粮道被耶律休哥的骑兵所截。城内的士兵得知丢了粮道,人心惶惶,在攻、守、退三者之间,曹彬选择了退,他带兵退出了涿州。
过了一个月,曹彬又来攻打涿州,此时辽军准备充分,进行激烈的抵抗。虽然涿州城又被宋军攻取,但这次宋军伤亡很大,影响了宋军的士气。而恰恰这个时候,辽国的萧太后亲率辽国的精锐,来到了幽州城。曹彬虽是攻取了涿州城,但他把他的军队送到了辽国的刀尖上。在攻、守、退三者之间,曹彬又选择了退。
有了支援的耶律休哥,这一次胆气上来了,一路穷追猛打,在拒马河几乎全歼了曹彬的部队。
六郎叹道:“第一次曹彬应该选择进攻幽州,说不定现在幽州都是宋朝的了。第二次曹彬依然应该选择进攻幽州,辽宋在三个战场同时与辽军决战,胜负属于谁真不可知?”
卢员外道:“我观壮士仪表堂堂,见解不凡,恐非常人。敢问壮士大名?”
六郎答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杨令公第六子,杨延昭是也!”
卢员外道:“原来是令公之子杨六郎,果然名不虚传!”忙令卢杰来拜六郎。卢杰倒身就拜,被六郎扶起。
卢员外又令庄客端些果品酒食来。三人重新坐定,卢员外道:“杨令公忠勇无敌,可惜宋朝皇帝不知兵,令良将死于无端之战,惜哉!”
他们聊起当今时局,都叹息宋军太弱,宋朝皇帝又不懂兵,屡战屡败,浪费了大好时机,陷百姓于水火之中。一起谈论到深夜方散。
夜间,六郎不觉辗转,难以入眠。六郎又在想令公之死。令公之死,有皇帝不知兵的原因,有皇帝对将军的不信任,这些是主因,令公自身的弱点,也是原因之一。
孙子曰,故战道必胜,主曰无战,必战可也;战道不胜,主曰必战,无战可也,故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唯人是保,而利合于主,国之宝也。
令公性格刚烈,知道必败,为求名,为避罪,仍然带兵进击,犯了兵家大忌,最后兵败身死,造成了一个悲剧。
六郎想起父亲时,他不禁想到母亲,此时母亲该是多么悲伤与痛苦。六郎为母亲感到惋惜。不论谋略和武艺,母亲都强于父亲,可在大宋这个男人的世界里,母亲没有机会带兵打仗。六郎心想,如果是母亲,她一定不会把她的儿子们置于死亡的危险境地,她一定不会任由王侁那样胡作妄为,她一定会坚持正确的方式。
六郎一夜感叹泪零,不觉天色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