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揉了揉白纸并将其塞进了怀里。他的眼睛望向了此刻空无一人的院子,方才所舞之剑随着脸上褪去的绯红一点一点地在他的脑海里重新出现。
儿女情长,与他无关。
三日后,出城才要紧。
陈鹭年将长剑放入了屋中,然后便操起了锅碗瓢盆准备做饭。既是凡人,自然五谷当食。不大的小院里,左灶台,右良田。
弯腰拾起古树下栽种的瓜果,还有从地里头一并扒出的洋芋,少年便“霹雳乓啷”做起了饭。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城镇虽说不大,对陈鹭年来说却是应有具有。当然仅凭已有的见知来判断是片面的,毕竟陈鹭年还未走出过小镇,也不知晓这山外的日“月”到底如何。
时见炊烟袅袅,一缕缕人间烟火荡上云霄。
陈鹭年盛出了一碗饭来,并将锅中炒好的洋芋乘入碗中,然后蹲坐在屋前的小石阶上大口地吃起饭来。
“咸香软糯,也不知这仙人老爷吃不吃得。”陈鹭年扒拉着米饭,心中不由得升起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贾静玄并未系统地给陈鹭年讲述过这仙家修炼之路,连其中所有的境界也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更别谈如何踏上仙家之路。就陈鹭年目前所知的也就那金骨第三境以及那城隍庙所供奉的所谓九境修士。
“也不知贾先生是个什么境界,想来应该是不凡。嗯......再添碗米饭吧......”陈鹭年歪着脑袋从小石阶上站起,脑海之中对贾先生的身份愈加地感兴趣起来,毕竟连恭迎大仙主这事也是贾先生一手操办,一语通知。
作为小镇学堂中备受尊敬的教书先生,往日里,陈鹭年从未对贾先生抱有过什么过多的想法。心里也只把他当作一个和蔼可亲,精通诸多大道理和会将许多故事的教书先生。
不过现在嘛,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陈鹭年早已改变了原有的看法。只是陈鹭年心里有些好奇,就是那城隍庙的纪天行前辈和学堂里的贾先生孰强孰弱?
思考了片刻后,陈鹭年赶紧摇了摇头,这等事不是他能想的,他还是想想如何做好眼前的事。
饭毕,陈鹭年洗净了碗筷,便在展着绿芽新叶的树梢下坐下。清凉的晚风在少年的脸颊上拂过,须臾间,落日的红晕便爬上眼帘。
自给自足,日复一日,平平安安,凡人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陈鹭年蜗居在草石居里,要说他心中有什么怨气的话,大概只有对王婶一家人抱有些不满。什么叫“哑口无言”“身正以授”,过去的他或许真的不明白,可如今,他很明白。
打着善意的旗帜却在心中行不轨之事。
“......志不在此。”陈鹭年叹了口气,选择暂时放下心中的怨念。无论如何,这三天他都要想办法知道这天外的情况,以及那修炼之事。
“师伯,这镇上有那么多户人家,我们为什么要来如此偏僻的地方。一路走来,我看有不少大户人家向咱们招手哩。”门外响起了一行人的窃窃私语,陈鹭年连忙望了过去,这才发现了门口驻足的众人。
“是她们。”陈鹭年赫然便想起了午间所遇到那青衣斗笠之女。
“你呀你,又忘了吧,咱们乃佛门清修,当然是要寻个清净之地歇息上三天。若是沉醉世俗红尘,岂不要让那光头和尚笑话去。”话罢,静心便在玉女的脑袋上敲上一敲。
“哎呦,师伯,玉真知道啦。”玉真揉了揉脑袋。
“嘻嘻,师姐还说我哩。”站在玉真的玉女则是噗哧一笑。
“哎,你们两个。”静心笑了笑,也是哭笑不得。一路走来,玉真和玉女二人仿佛未见过世面般地四处观望。
陈鹭年皱了皱眉,天色已晚,镇中家家户户已是亮起了油灯。他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总感觉眼前的三女便是冲着他这草石居而来的。果不其然,陈鹭年心中念头刚一落下,门外便传来了三下敲门声。
“这......”陈鹭年捂了捂脸,可谁知一道敏锐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感受着这道异样的视线,陈鹭年不情愿地起了身,然后缓缓地向门走去。不过他的心中已是有了算盘,他正愁无人告知这天外之事,也许眼前的三位女子可以给他提供不少信息。
“有人吗?”玉真的声音传至陈鹭年的耳中,陈鹭年一把打开了门,略感疑惑地望向眼前三人。
“你们是?”其实早在陈鹭年开门前,半遮的门栏便将他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眼中。当然,三女也是毫无遗漏地暴露在了陈鹭年的眼中。不过夜色渐起,众人的身影落在眼中说来倒真有些模糊不清。
“是他。”还未待静心开口,一旁的玉真便张了张玉口,略显吃惊地说道,而玉女则是抿了抿嘴微笑。
“在下静心,这二位是在下的师侄,不知可否拜托阁下让我等在贵舍借宿一二时日。逾期后,我等即可离开绝不打搅阁下。”静心拱了拱手,一脸虔诚地说道,好似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着隐于面纱的三女,陈鹭年的心中有些纠结。那名为少年的心性让他此刻有些难以做出抉择。
“在下陈鹭年,是这草石居的主人不错。但三位仙师若是要在陈某这住下,怕是有些不妥。”陈鹭年缓声委婉道。
“这有什么不妥?我等又不会——”
“阁下是在担心些什么吗?不妨说出来听听。”静心连忙扬了扬手,打断了玉真的话,问向陈鹭年道。
“这草石居确有两间房,但三位皆是女仙师,在下一介男流,若是和三位仙师共住一院,到时传出些许流言蜚语,只怕辱没了众仙师。而且我这草石居属实小了点,若让诸位仙师住下,岂不是蒙尘之举。诸位仙师何不如去那些大府,便是在下的左邻右舍也是比陈某这陋室好上不上。”陈鹭年解释道,虽然这其中有几分私心,但也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
“啊。”听了陈鹭年的话,玉真张了张嘴巴,有些意外。而玉女则是若有所思地聆听着,静心则是笑了笑,说道:“原来阁下是担心这个,那大可不必,我等皆是修道之人。不瞒阁下,其实我等看中的便是阁下此间房屋的清幽之处。我等三人乃佛门清修,不知阁下可有耳闻过?”
“原来如此。”陈鹭年心中暗自低语,扭头望了望四周,死寂的黑夜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人脸的程度,此时若再一二再而三地赶人恐有些对不住他这么多年的读书写字了。
“佛门清修?不曾耳闻过。不过阁下若是不嫌弃寒舍,便先进来说话吧。这天色已晚,踌躇门前也不合时宜。”陈鹭年打开了门栏,将众女领进了院中。
众女望了望小庭院,两竖高摞的土墙,一间靠墙的瓦屋和一扇若有若无的门户构成了这城镇西北角的草石居。
“诸位请进。”陈鹭年打开门,将众人引入屋内的小厅堂里。狭窄的小厅堂里搁置着一张上过不少年岁的老朽茶几木桌,而桌下是几只小木椅。“寒舍鄙陋,诸位若是不嫌弃,便坐下吧。”
“嗯。”静心接过小木椅,同时示意两女坐下,自己则朝着屋中一处角落走去。两女中玉真愣了愣头,看了看四周后才缓缓坐下。
“仙—”陈鹭年张了张口,本想叫住静心,但看到其人的动作后,心中也是不禁咯噔一下,咽了咽口水,没再说话。
只见静心站在立着陈鹭年父母灵牌的桌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并说道:“逝者安息,我等冒昧,多有打搅,还请见谅。”
拜完后,静心依靠着二女也坐了下去。陈鹭年拾了一只小凳子也坐了下去。望着面前的众人,陈鹭年一边沏茶一边说道:“家父家母去世已有数载,如今家中独我一人。诸位仙师若是不嫌弃,屋内恰好还有一间空屋可供居住。”
“如此,便谢过阁下了。”静心接过陈鹭年递来的茶杯,笑道。一旁的玉真有些不知所措,盯着面前的茶杯发起呆来,而玉女则是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之人。她很想知道师伯执意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黄色的油灯下,泛着微波的水面上倒映着白色的面纱。
“仙师可是来自天外?”陈鹭年试探性地问道。
“天外?说的可是此处天地之外?”静心惊了一惊,想了想后回答道。
“正是。”
“我等来自那梁国境上的妙生庵,想来这衣上的二字你也是见着了。”静心微微侧过身,露出了妙生二字。
“梁国,妙生庵......真陌生。”陈鹭年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