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这小子怎么比咱们还没见识呢。”玉真挖苦道,晃了晃茶杯犹豫是否饮下。
“真儿,不得无礼。”静心连忙喝斥道,然后一脸陪笑地看着陈鹭年。
陈鹭年则是处事不惊,若说没见识,此女倒也没说错什么,居于这弹丸之地的他又能有几分见识?
“没事没事,这位仙师说得也没错,毕竟相较于天外,此处理应只是弹丸之地。在下居于此又能有几分见识呢。”陈鹭年哈哈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让阁下见笑了,我这师侄——”静心叹了口气,语气之中充满了无奈。不过她的话语只说了一半,便被迟迟未开口的玉女给打断了。
“你为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呢?”玉女眨了眨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鹭年。
“嗯?”陈鹭年也是不禁愣住,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有啦,你看,别人家中都贴着写有“恭迎大仙主”的横联,然后还摆桌置奉瓜果迎接像我们这样的外来人,可是你明知道会有外来人来却什么也不准备。这是为什么呢?”玉女瞪大了眼睛,期待着陈鹭年的回答。
望着隐于面纱下的脸,陈鹭年沉默了。旁边的静心和玉真也是不说话,就等着陈鹭年的解释。
“呵呵,仙师说笑了。倒也没什么原因,只是,一者小子我家中贫寒;二者仙师何时登门来拜我也不知道。便如今日三位的到来,是我能决定的吗?”陈鹭年笑道。
“倒真是个伶牙利嘴的家伙。”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玉真毫不留情地说道。
“不敢当。”陈鹭年拱了拱手,谦虚道。
“行了行了,不说玩笑话了。我姑且有一事想问你?”静心笑了笑,玉真的性格像极了曾经的她。
“仙师请讲,我尽力回答。”陈鹭年略低了低眉,心中已是有了打算。贾先生说过了,镇上有镇上的规矩,便是这外来人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
“你和那贾静玄是何关系?”此话一出,便是玉女和玉真都不由得认真了几分。
“贾先生是镇上的教书先生,我是他的门生。”陈鹭年如实说着,并没有打算隐瞒和贾静玄之间的关系
“原来如此。”静心喃喃道:“怪不得......”
此后又是一番畅谈,几杯茶过。
......
......
待到夜深人静时,陈鹭年躺在床上。空荡的小房间连接着厅堂,时不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小房间的构造很是奇特,敞开的门户和一只细长的木床。若是头对着门,倒也能望见厅堂里的风景。而相对厅堂的另一处房间里,则是众女。
屋子里头很是安静,众女也似乎已经睡下。
陈鹭年回想着那位名叫静心的女仙师所说的天外成仙之路,心里有些磕碜和茫然,那些生硬的字眼让他感动十分陌生。
修道九境。
正气,修脉,辟骨,搬山,灵台,天魄,闻道,道海,神藏。
如此九境,一境比一境陌生。
陈鹭年翻了翻身,心想着什么时候还能再听到贾先生的声音。但很遗憾,黑乎乎的窗外没有一丝光的颜色。
“睡了吗?”耳边忽地传来一声,陈鹭年猛地转过头来,才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人。黑乎乎的世界里唯有窗外传来几缕油灯光线,不知是谁家还未休息。
“嗯,没。”陈鹭年起了身,算算时间,这个点已经是子时了。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静心仙师?”
“嗯。可否与我出来一趟,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静心咬了咬贝齿,撤去斗笠和面纱的脸上是复杂的表情。
“好。”陈鹭年轻身下了床,然后跟着静心走出了门外。
“这里的夜晚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呢。”
“天外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漆黑的夜色下,唯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遥远处传来。
“不是。妙生庵的位置很好,在高高的山峰上。夜晚的时候,一眼便能望到皎洁的月亮和漫天的星辰。”
“星辰和月亮?那是什么?”陈鹭年有些不解,他不曾见过静心口中所说的星辰和月亮。
“此番天地并未有真正的日月星辰,若你有朝一日走出此镇,行至天外,大可以去看一看那天外的河山有多壮阔。”静心望着陈鹭年惊讶的样子,脑海中也是不禁出现了一位故人的画面。
那位故人,很像他。
“嗯......”陈鹭年的眼中有些失落,但还是强压着心中异样的情绪问道:“仙师想与我说的应当不是这些吧?”
“嗯。此番天地受限颇多,我等外来人来此,无非寻个机缘。而这机缘,无非三者,道,器,人。”静心不紧不慢地说着:“器便是道器,可分为天地玄黄四类,四类之中,天为最佳,黄则劣上不少;人便是有缘人,自古以来,身负气运,资质上等者皆是各派各教必争之人,不过也有例外;而道则是飘渺无常,无所定义,我也不可说的。说了这么多,你可愿意随我去那天外?”
“您可以带我出去?”陈鹭年愣了一下,虽然贾先生说过,他无须与他人相争,但陈鹭年还是想知道这些天外之人如何能带他出去。
“嗯,此处立下规矩,一派可选一人,不过每逢百年镇上的苗子就那么点。多数人家大都以宝物来争取一个走出天外的名额。此次来者一族二宗三家,也就是说有六个人可以走出天外。怎么样,你可愿意随我出去。”静心转过了身,痴痴地望向了陈鹭年,她的眼中竟是一缕道不清的情愫。眼前的男人像极了百年前她曾见过的那个少年。
既为女尼,此等情愫乃是大忌。
可正是百年前少女时的春心萌动,让她的道心就此蒙尘,一身修为止步六境再难向前。她的道应是清心寡欲,不问红尘,可百年前的事情让她如何也无法忘怀。
寂静的黑夜中,沉默总是孤苦难耐的。陈鹭年看着面前这张隐于黑暗之中却不失妩媚的面孔,他的心颤抖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女子,便是镇上爱打扮的二翠都不如眼前之人。
“谢前辈的好意,但晚辈还是心领了。”陈鹭年咽了咽口水,婉拒道。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预感,这条路不是他想走的。
“你......你就不想走出天外去看看吗?”静心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对,还是已经有其他人找过你了?”
“前辈莫要误会,晚辈有自己的路要走。”陈鹭年打断了她的话,“天外有天外的风景,小镇有小镇的风景。虽然我不知前辈为何执着于我,但想来必定是有某些渊源。”
“你还真是像他。”静心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也罢,是我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还有两天时间,你要是心意有变也可以来找我。去睡吧。”
“他?是谁?”陈鹭年不禁想起了父亲,但这念头转瞬即逝。
“一位故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