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的就熬过去了，运气不好就把自己熬下去了。

运气不好不坏的，就把小病熬成了大病，把急症熬成了牛皮糖一样的缓症，哎……”

林成道也是读了十几年书，一辈子看过的病号没有几个，虽然听老爹说过行医的往事，可没想到具体自己操作来看，病人们的情况竟然会这么糟糕。

林成道有些理解老爹当年的心态了。

仅仅只是一天，他想到了太多，也有太多需要对陈厌胜说明白。

“病人们来咱们医馆看病，不是因为我的医术好，也不是因为他们迫切需要看病，而仅仅是因为我们便宜。

因为我们便宜，所以他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要试试开一副药，看看能不能让自己舒服点。

他们其中的大部分并不相信我，因为相比于其他医馆的大夫，我太年轻了。

他们肯定在想，这大夫的胡子上连根白毛都没有，怎么就出来给人看病治病了？

可他们即便这么想，也依然选择来看病——他们仅仅只是想捡便宜罢了！”

陈厌胜听得清楚，在林成道的声音里，某些观念崩塌了——

他原本认为，凭借自己的医术和多年来的医学学识，能够治好病人，同时让自己在病人心中成为一个好大夫。

他知道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在病人的眼中，他仅仅只是“便宜”而已。

陈厌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陈厌胜回想起自己大学毕业，刚刚上班那时候，心态其实和此时的林成道差不多。

学生脱离生产劳动，不知道这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混乱状态。

一旦学业有成，进入社会，参加社会生产劳动实践，立刻就能知道这世界最真实的样子，多少都会有点不适应。

林成道不是什么歪心思很多的人，此时对陈厌胜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

“我跟你大哥什么关系，你都知道，所以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今天差点就干不下去了！”

陈厌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成道的话让陈厌胜想起了自己进入社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

那天他第一天上班，面对糟糕的工作和更糟糕的同事，忍了一天，晚上回到出租屋内就忍不住了，心态崩塌，哭着跟老娘打电话。

自己当初的状态，跟现在林成道的状态，其实差不了多少。

只是相比于当初的自己，现在的林成道心态更加成熟，所以受到的心理冲击相对较小。

“我实在无法想象，我爹是怎么在外面坚持行医七十载的。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任重而道远啊……”

林成道蹲在坠仙湖畔的石头上，拿出烟袋，抽起闷烟来。

两人一安静下来，晚风吹来的游人欢笑声就显得格外清晰，风里带来沿街的香料味、水果味和各种美食的味道也显得更加浓郁起来。

盛京城从不缺烟火气，这些气息融入晚风里，熏醉了往来游人，也让忙碌了一天的牛马们暂时忘记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