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百般无奈,请出府堂大人、教授商议,因状元出于张门礼宜归宗,苏大人抚养成人,名登金榜,膝下无后,亦不可缺,随即裁定双挑入赘。即丞相女,生子承挑苏门,另择妻妾成婚,生子承挑张门,苏大人与窦氏皆喜,终得两全其美(正合宝玉娶黛玉、宝钗为妻)。
苏州评弹将《桃花庵》改编为长篇弹词《珍珠衫》。我在“《红楼梦》出自袁于令十三戏曲”一文中曾分析出《珍珠衫》同样是袁于令的一部传奇,今仅存《歆动》、《诘衫》二出,见于增订本《南音三籁》《纳书楹续集曲谱》、《弦索辨讹》等书。吴梅在《顾曲麈谈·谈曲》中说:“《珍珠衫》且浮爽不堪,如《歆动》一折,全墓李玄玉《劝妆》之调,而??最足败坏风化”。我在文中指出这部“败坏风化”的戏,是秦可卿的灵感来源。因为“珍”即贾珍,“珠”即贾珠。没想到,它还有更多的灵感源。现在看来,长篇弹词《珍珠衫》,以及所有改编自《桃花庵》的其他戏曲,其原作者,正是集才华与激情于一身的,明末清初戏曲家、小说家袁于令!
弹词《珍珠衫》与小说及戏剧《桃花庵》内容大致相同,只是陈妙婵变成了陈妙善(合凤姐丫头善姐),“蓝衫”变成了“珍珠衫”,“王婆”变成了“王桑氏”(合王熙凤),“苏大人”定为“苏昆”(合玉峰),十五年变成了十二年(合十二钗)。很明显,弹词的内容更为靠谱。因为王桑氏拿“蓝衫”去换钱花,显得不符常理,而拿“珍珠衫”去换银子,就十分正常。
评剧《桃花庵》由评剧旦角鼻祖月明珠首演,后来成为历代评剧名家李金顺、刘翠霞、花玉兰、喜彩莲、小白玉霜、花月仙、韩少云、小花玉兰的代表作。该剧讲述了一段跨越十六年时间的悲欢离合。改编者一定不知道这个“十二年”有何重要意义。但它仍保留下了很多重要元素:比如故事开篇于“九尽春回之时”(正合《红楼梦》之开篇)。
最珍贵的是评剧唱词中有一段:
“听王婆(闻听得)讲一遍
泪满腮
点点珠泪撒下来
思想姣儿与我的夫主
叫王婆一句话就
勾起我的心病来呀(正合黛玉还泪与得病情节)??
想当年在禅堂
是多么样的恩爱
至而今万两黄金
可是买也买不了来
夫好比浮萍草归了苍海
妻好比将开的芙蓉又被那风吹雨排(正合黛玉之薄命)??
又好比霜雪被日晒坏(合宝钗之薄命)??
夫好比斗大的明珠就往土里埋
我只说不愿同生但愿同死(正合二玉之恋、二宝之情)
以及以下唱词:
王三思:哦,好像是个红豆。
窦??氏:绣红豆为何?
王三思:哎啊,这我可记不住了。
窦??氏:你听我道来。这件蓝衫乃是我亲手为我丈夫缝制的,这个红豆吗,也是我精心绣的。只为取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的诗意。十五年前。我丈夫穿此蓝衫,去虎丘逛会,至今下落不明。现在蓝衫在你的手中,我丈夫他现在哪里?
这不正是《红楼梦》中《红豆曲》的灵感来源吗?
可能改编者正是由于这个“红豆”,认为它与“珍珠”冲突,才将“珍珠衫”改成了“蓝衫”!其实仅仅只是理解方向不同而已。
豫剧传统剧情中,苏州张才虎丘山玩会,在茶肆饮茶(合栊翠庵品茶),而“王婆”和“王桑氏”则是“王三思”。想来袁于令版的王婆应该是“王桑氏”,原因在于她也是一个关键人物。至于王三思则不太像是老年妇女的名字,显然是“王桑氏”的音误。估计是偷戏者听评弹,耳音未准??
而“苏昆”则为“苏坤”,谁都知道,百戏皆源于昆曲,所以音误之猜为实。关键之处是“十二年”仍为“十二年”,并没有丝毫改动!后有窦氏以降香为名去桃花庵的情节(合天齐庙烧香),以及窦氏携妙善、王三思至明伦堂(合荣禧堂)的情节,最终,窦氏以张、苏两家各为宝玉娶妻、骑门双祧之计平息争端。我想,如果这些情节真源自于袁于令之《珍珠衫》,我们就有理由相信,这正是曹雪芹在后三十回构思宝玉一轿娶双娇的重要灵感来源!
电影剧《桃花庵》是一出根据传统豫剧《桃花庵》整理、改编的戏曲艺术片。故事中宝玉尚在顽童,便被窦氏认为义子。之后又“无巧不成书”,大街上撞见老妪王三思,所卖之物正是兰衫,得知张才于十二年前已故,又得知张才曾与陈妙善有私,并生一男,交于王三思转卖他人。王三思待宝玉高中之后,才道破状元郎正是妙善所生,张才之遗腹子。由于电视容量较小,所以剧情改动较大,少了苏昆戏份,显得不可思议。
由此可见,流传者的改动是很大的,原因也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仅高濂的《玉簪记》(袁于令曾改编,详见拙文“《红楼梦》出自袁于令十三戏曲”)中之陈妙常,《珍珠衫》里面的陈妙善,也是妙玉的灵感来源之一。关键就在于,《桃花庵》为我们带来了《珍珠衫》里面的佚失情节。使我们更有理由相信,曹雪芹正是通过对袁于令的戏曲研究,获得了《红楼梦》的大量灵感来源,以及整体结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