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秦心踏进自家堂屋,对着黑暗中的里屋门口喊了一声。
“喝口茶休息一下,然后拿着钉子下来。”
是老爹的声音,还伴随着爷爷的咳嗽声。
前年春天开始,爷爷的身体逐渐虚弱起来,往年每天早上爷爷都要吃一大碗葱花面,然后坐在自家门口抽旱烟消食。现在他不仅每天只吃一点点,每天抽烟也咳嗽个不停。
秦心端起饭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便提着口袋走进里屋。
里屋其实大体是指睡觉的房间,秦心家的房子是瓦房,再用竹片编做墙骨,涂抹黄土,石灰加干稻草做墙。谁看了都得说一声妥妥的特困户。
不过,与普通的瓦顶土房不同,这里屋墙上用涂满血液的钉子密密麻麻钉满了各种虫子的尸体,钉子之间还缠上了红绳。
蜈蚣,蜘蛛,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苍蝇,通体白色巴掌大的蚊子,更深处还有很多类似毛虫蠕虫的奇怪作品。
爷爷跟老爹正在用簸箕筛这些虫子,里屋的白炽灯没有打开,整个里屋仅靠几根蜡烛发出昏黄光线。
“快把钉子拿过来吧,今年咱们家也要把定秽做好。”爷爷看着秦心满脸笑意。不过在这种场合下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村里规矩有很多,每年夏末秋至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定秽”,就是用特制的钉子把虫子钉在自家墙上。来年春分时节又会拔掉一些时间久一点的钉子,这叫做“拔秽”。
另外,在村里也不能称呼各种虫子叫“虫”,或者它们的书面名称。要称为“秽”,是污秽,不洁,带有诅咒或者“残留的心愿”的意思。
村里认为,“定秽”是一种善意的风俗,定住污秽,不让残秽在家里乱窜,这样避免了人或家畜被冲撞,可以保平安,事事顺心如意。
“拔秽”就不是什么特别善意的仪式了。拔除污秽,就是在定秽后的第二年春分,把一些钉在墙上的虫子连同钉子一起取下来。有时候那些可怜的小东西还有没死掉的,它们的肢节或者身体还会偶尔抽搐蠕动一下。
也许是它们也珍惜这只有一次的生命机会,在不想就这样死去的念头下,所以生命力特别顽强吧。
这时候,村子里的人就会把这些还有一口气的虫子收集起来,用血来滋养它们,同时也会日复一日的用代代相传的咒文低声祈祷。用这样的方法来让它们恢复活力,也希望用这样的方法来满足自己的一些愿望。
大多数虫即使是熬过了身体被钉在墙上的痛苦,在之后的日子里也很难继续活下来。
不过事无绝对,能够在这样的磨难里存活下来并且恢复活力了的虫,便能够成为承载“咒”的载体。
这里的咒不是指那种“画个圈圈诅咒你”或者“某某某,我诅咒你全家死绝!”那种泄愤式的言语发泄。而是实打实地会让承受者自身或者周围人受到各种伤害的可怕仪式。绝大多数都是莫名其妙患上的重大疾病,或者遭遇意外事故比如车祸,摔倒受伤之类的。
作为培养这种秽,获得能够承载“咒”的器物的人。通常也没有什么好结果。毕竟力是相对的,咒力也一样。
诅咒他人,伤害他人惹下了因果,自身也会承受不同的伤害。早些年有些人如同刚拿到心仪玩具的小孩,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疯狂使用这种违背了天理的邪秽,最后也让自己落得个家破人亡,被反噬的下场。这大概也是虫鸣村现在人口不到一百的原因。
无论原本是什么种类的虫,在经历了这样的考验后,身体都会发生一些变化。比如断掉的肢节会逐渐长出来,身体会慢慢膨胀变大到原本体型的一倍或者缩小到原本体型的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