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璇苦笑:“虽是黄家的家丁,可完全不听老子差遣,与耳目细作又有何异?”
疑惑道:“你既然知他们是耳目,为何还共乘马车?”
黄若麟无奈回答:“若是真龙先生的耳目呢?”
周雨信背手道:“那就更奇怪了,最亲不如兄妹,你的阿兄,为何要派细作监视你?”
黄若麟大吃一惊,茶杯落地,摔得粉碎,手压矮桌,问道:“阿兄?”
周雨信悠悠说道:“真龙先生,便是娘子阿兄,小生虽钝,早就知道你与他关系非比寻常,你能坐黄家的马车出行,却又不是他,只能是亲属家眷。猜他大概三十来岁,你年纪甚轻,对他又如此不敬,定是他小妹。”
黄若麟脸上闪过一丝怒气,脸上恢复平静的表情,说道:“既是如此,那便明说了,老子和他的确是亲兄妹。只是他生性多疑,我这个做小妹的,从来都没有过自由,他怕老子给他惹事,明面上派两人保护,实际是什么样,你们也瞧见了。”
周雨信嘿嘿两声说道:“阿兄与你关系如此,这是为何?”
黄若麟道:“那你们怎么不去问问他?”
周雨信面有喜色地看了乐川一眼,说道:“那恭敬不如从命,烦请娘子行个方便,引我们与真龙先生一见。我们定会劝他心归小妹,与你重修于好。”说罢,他对黄若麟施了一礼。
黄若麟悠悠说道:“哼,说得轻巧,只可惜,他如今不在曹州。老子好奇,你们到底是想见真龙先生,还是想看他手里的《紫云剑谱》?”
周雨信笑道:“如果两样都能见到,那自然是都要看上一看。”
乐川问道:“这本秘籍怎么在你阿兄手里?”
黄若麟将茶杯摁到桌上,说道:“那是祖上留下来的东西。现在阿兄不知道珍惜,要拿到江湖上招摇,唯恐天下不知咱家有本剑谱。”
那剑谱,平白无故夺去雾林村数百条无辜生命,江湖人士莫不想据为己有,然而剑谱的来源往往不太光彩,世人皆知剑谱乃紫云道人所创,怎会是黄若麟祖上留下来的?
乐川说道:“既然是祖传秘籍,你怎么没学个一招半式,我看你刚才刺周兄,用的可不是紫云剑法。”
黄若麟幽怨说道:“紫云道人赠剑谱与我曾祖父时,反复叮嘱,此剑法噬主,内力深厚者练之必心肝俱焚,内力不足更是有丧命之危,因此,我家无人敢练紫云剑法。”
周雨信初听紫云剑法噬主,心念道:“难怪天下英雄虽多,可是能紫云剑法大成者只有寥寥一两人。”好奇问黄若麟道:“剑谱是紫云道人亲手所赠,难不成你们手中的剑谱还是原本?”
黄若麟答道:“不错,紫云道人与谪仙人到山中寻仙,二人迷了路,饿了三天三夜,误打误撞来到我曾祖父家里,曾祖父见他们逢头垢面犹如山中野人,正要驱赶,他们连忙掏出身上武功秘籍,说这是无上武籍,练成了可当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二人想要用这两本书换一口饭吃。可曾祖父并非武林中人,鲜有涉足江湖,不认识紫云道人就罢了,居然没认出谪仙人,面对两个耄耋老人,他不知《紫云剑法》与《白首太玄经》有多宝贵,看到紫云剑法那本较厚,就只留下了那一本。”
周雨信说道:“既然此功无法修炼,又无人能够施展,却要在家中举行扬威大会,在天下英雄面前展示剑法,岂不是自取其辱?”
黄若麟娇嗔道:“这倒不得不提到一个叫房大富的管家,阿兄这些年致力广交天下好友,要召集武林中的好手到曹州一聚,可我们是商贾世家,在江湖上无甚威望,在武林中不管怎么号召,绝不会有人响应。房大富此人献上一计,称只需亮出我家的《紫云剑法》,江湖人士必将如云沓来。”
乐川心念,既要武林中人齐聚曹州,莫不是又要选武林盟主?这些人无所事事,整日渴望武林至尊、江湖第一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号,实在是无聊至极。商贾世家绝无兴趣,现下跑来瞎掺和,按照他们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定有什么猫腻,不知真龙先生在打什么算盘。
周雨信拍手道:“妙计!房大侠在徐州自谦有勇无谋,实则城府甚深,小生佩服。”
六年前紫云山大劫难后,《紫云剑法》并未现身江湖,如今却在商贾家里重见天日,无心门、抒怀阁这些江湖门派对其虎视眈眈,各路武林好手,江洋大恶更是早已垂涎三尺,真龙先生若不是有天大的本事,根本镇不住这些江湖各路的明争豪夺,这次放出风声后,黄宅之内恐怕永无宁日。毕竟这是黄家之事,乐川不好多管,也就不动声色。
黄若麟哼一声,继续愤愤道:“妙个屁!老子早已想将此獠挫骨扬灰!趁我阿兄不在曹州,想请二位帮我一个忙,别说桌上的八十两银子,两位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两位若是要《紫云剑法》的剑谱,我也可双手奉上。”
乐川说道:“能否说说来龙去脉,若天怒人怨,不管是不是娘子家事,我们总会帮上一帮。
黄若麟双手轻撩秀发,眼眸低垂,缓缓说道:“我原本有一位情郎。他在江南糜桥书院,他说,等考取了功名,便来娶我。去年有人托房大富告诉家兄,说他在龙城已娶妻生子,家兄以此事相告,要我死心,家里给我重新找一个如意郎君。我知道,这是家里想用我来和其他家族联姻而已,于是天天想着去江南找他,问问他这些是不是真的。阿兄为了不让我去,所以日日夜夜派人监视我。其实根本就没人托房大富告诉阿兄这些,都是他的自编自话。”
乐川说道:“娘子遣一位可信之人,去江南打听一番,便知虚实。”
“这个法子我早就用过了,回来的人个个都说他确实已经结婚生子,定是被阿兄房大富他们半路堵截,以性命威胁,所以托付之人全都话不由衷。”黄若麟抽抽噎噎说道。
周雨信叹了一口气道:“唉,就算房大富出谋划策,他也罪不至死。”
黄若麟愤愤说道:“过几日阿兄做的媒便来提亲,若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他罪该万死。”
乐川说道:“现下你就算杀了房大富也已无济于事,要我们如何帮你?”
黄若麟指着乐川说道:“你娶我。”
乐川与周雨信皆是一愣。
黄若麟又急忙说道:“不是真的要你娶我,只是做个样子,让阿兄断了联姻的念头。”
乐川微微皱眉,说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黄若麟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说道:“那你们说我该如何是好?不想草率嫁与一个陌生人,只想和我情郎在一起。”
乐川说道:“提亲而已,悔婚也不是不可,等他提了亲,万一与你天作之合,对谁都好,若是不满意,到时不管你阿兄如何,我们都会带你到江南糜桥书院,你便知这婚到底是该结,还是不该结了。”
转头再看黄若麟,她已泪流满面,眼泪滴落在桌上,啪嗒啪嗒地响,只是不住地点头。
此时,楼下大堂中,乐师已唱到送别三绝的第三首《送沈子福归江东》:
“杨柳渡头行客稀,
罟师荡桨向临圻。
唯有相思似春色,
江南江北送君归。”
伴着酒客们的阵阵喝彩声,乐川说道:“自从离开长安,好久没听过如此美妙的歌了。”
黄若麟含泪说道:“多谢。”
周雨信一听乐川要帮她,忙将桌上那一百六十两银子拨入囊中。
黄若麟见状,尽管脸上还挂着泪珠,看到周雨信那滑稽模样,笑得很是灿烂说道:“收了银子,你个秀才可得带我去江南,不许反悔。”
乐川早知周雨信爱财,也不好拦着,便由得他。周雨信忙得头都没抬起来,边拨着银子边开怀笑道:“一定!一定!”
二人回黄家大宅时,迎接他们的,是春风阁同桌青城道人之一,他一见周雨信便搂着他脖子道:“好小子!跑出去一整天,难怪没见你,今天房兄弟开的可是房县黄酒,好喝的紧!快陪你道爷喝个痛快!”
周雨信嬉笑道:“你们这些酒鬼,真是折煞小生。”回头拍拍乐川肩膀,便和那道人一同扎进黄宅内的酒楼里。
第十六章显山不露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