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们,”亚当清了清嗓子,试图驱散这种氛围。
“一个人的离去,扭转不了时间的齿轮。”
“所有生物,皆会因自己埋下的恶果而受制于因律。”
“千年前,我们的先祖用铁与血来捍卫文明的尊严,”
“今日我们所做之事,也与之无异。”
众人静穆,少许人脸上露出狂热之色。
“我们,因理想而战,所挥戈的对象—”
“便是那暴虐当诛的外族与他们的走狗。”
“因此我宣布,从今日起,代号为‘理想乡’的新政权成立。”
“我们的理想是——”
“推翻异族政权,复兴前文明!”众人齐声高喝,铿锵如金石激越。
大概两小时后,众人陆续从忏悔室中走出,他们的脸上多了一份朝气,眼中蛰伏着一只狂龙。
教堂的唱诗班座位上还坐着人,是林。
“还不走吗?”亚当走近林,林忙站起身,他眼角留有泪痕,像是刚哭过。
“先生,”林语气低沉。
亚当示意同行者趁天黑先行离去,他还有话和林说。
众人一语未发,很快,近三百平米的大厅空了下来,只剩下林与亚当。
何时清月的光抚过琉璃,穹顶的壁画上光影斑驳。
“余茗,我敬佩你们的勇气,你们的事业,但从我加入你们的那一天,你们就应该明白我是谁。”林声音颤抖,他的额间沁出无数晶莹的汗珠。
“我明白。”余茗沉声,他仍面色不改。
林神情错愕,他用手从胸袋中摸出黑色牛皮装订的册子,上面赫然是三个烫金的大字——国监部。
国监部,是如今天人统治之下用于控制各国政府的暴力机关,其中成员大多为地球原住民,成分复杂,具有严格的组织纪律。
“为什么放我走,我只需要向京都总府禀报一则不到百字的消息,你们的理想,你们的生命倾刻间就会破灭消弭,没有人会记得你们,就连墓碑都不会留存于世。”
“但你并没有这么做。”
“谁知道呢,也许上帝的视界被人类的穹阁蒙蔽,看不见血流成河。”
寒鸦振翅飞过窗外,嘶哑的鸣叫声悲戚如溢。
“我始终将你看作是一名父亲,战友,从未想过与你为敌。”余茗缓步行于座位之间,大厅内回荡着他皮鞋蹬地的余响。
“三年了,你仍和当初一样。”
余茗并未回话。
“从我认识你那时起,你就是最坚定的主战派。”林顿了顿。“你的妻女死在了一年前的大清洗中,你也是在那时下定决心的吧?”
“嗯”
“但真的已经到达不可调和的地步了吗?或者说,再忍一时?你们比我更清楚,反抗,将会遭到如何残酷的镇压。”林看向月辉中忽明忽暗的余茗,只觉得他是一只萤火虫,用生命的柴薪燃起行走世间的烛火。
“再等下去,人就会麻木,就会死。”男人回首凝望着林的眼睛,他的眸子里映出淡淡的月辉,却如郧星般坚决笃定。
“哪怕我们会隐没于史册,但是要让人看到,曾有人高举反抗之旗,毅然赴死。”
男人不再停留,他轻轻推开教堂的大门,天上星光熙攘,人间昏黑寂静,早起的人家点上半盏幽光,开始新的一天。
这一幕像极了神活中诸神黄昏前的黎明,面前是千军万马,他们的矛戈密如牛毫,身躯隐没在黑暗中,怪异而扭曲。但他既没有八足的神骏,也没有致命的昆古尼尔,他仅仅有的,只是一腔凡人的热血,与诛神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