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不知道女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了骨翼破碎,就像敲开了一枚鸡蛋,露出其中柔软的内容物,那么接下来不是直接下锅就是搅碎了之后再下锅,顶多还会加点盐和胡椒粉,但都没差。
女人的“壳”已经被敲碎了,路明非手里的“筷子”自然要伸进去。带着『枝菊纹』的清亮刀锋在神速加持下几乎变成了一道流光,拖着不长的尾焰袭向女子,却被对方仓促间抬起只剩骨骼的手臂挡住。
这一次没有传出金铁交鸣之声,反而像是锯子被木结卡住,震得路明非手掌发麻,还传出了不同寻常的响声……
路明非毕竟初出茅庐,手持凶器“作案”的经历更是只有两次,其中一次还有奇迹加身,在神速系的碰撞下转瞬分出了胜负。所以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生疏,在听到异响的时候还抽空看了一眼是不是自家弟弟给的宝剑破碎了。
也就是这一眼,让女人抓住了破绽。
在言灵·无动尊的作用下,她手臂上的血肉迅速增殖,就连青黑色的鳞片都重新生长了出来,变得更加坚硬狰狞。由新生肌肉带起的力量瞬间挣脱了路明非的钳制,将这个在战场上还敢分心的大男孩甩了出去,巨大的力道甚至震开了雨幕,让路明非的周身炸出一团团空腔。
多亏了刹那带来的神速,路明非在空中扭转身形,以较为平稳的姿态落地,并未被泥泞土壤中的尖利石块刺穿身体。
“呼——”
路明非的新陈代谢在刹那的作用下变得极快,心脏几乎是全负荷泵动,但相较之下,他的呼吸却显得很慢,每一次都悠长无比,像是要将体内的一切废料都排出体外,随之便是鲸吞牛饮,连雨幕都被他的汲取,在他周身形成漩涡。
这可不是混血种身上能够出现的状况。别说远在日本的老人,就连高处的“最强屠龙者”都无法做到。但离奇的是,在场的五位当中,竟有三位可以——
夏弥,不知名的三代种,路明非。
这种汲取世界的场景独属于咆哮世间的怪物们!
狂风胡乱的拂动着路明非的发丝,雨滴汇聚在发尖处滴落,最终在下落时倒映出路明非那双明亮无比的黄金瞳,它依旧淡漠无比,目睹着女人活死人一般的起身姿势,看着她身上血肉生长,暗色气流遍布全身,像是为狰狞怪物又多套上了一层凶煞法相……
随后,女人呼吸。
方向相反的涡流让雨水在路明非和女人的中间点转向,一部分围绕在了路明非身旁,搅碎了他周身的白雾;另一部分则是汇聚到了女人周身,被她贪婪地直接吸入体内,化作零星的能量。
“真是惊人。”女人再度开口,并非龙文,但腔调同样古朴,仿佛能牵动精神的共鸣,让路明非强行理解了她话语的含义,
“你只是在单纯的‘呼吸’,并未汲取其中的能量,可恢复的效果却比我还好。”
女人已经竭尽全力的吸收了,可空气中游离的元素早在她醒来的时候就被掠夺一空,现在回流过来的都只是蚊子腿。
按道理来说,路明非所能吸收的能量也差不多,女人甚至能看出路明非的体力同样所剩不多,所以他才会放弃刚才的机会,没有选择追击,反而是和她一样站在原地恢复。
可就在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路明非连环绕于周身的雨流都没有吸收,体力就得到了极大的恢复,而她竭尽全力却也难以填补身体中的亏空。
“听起来像是呼吸回血。”
路明非随口评价了一句,是女人难以理解的说法,所以后者明显一愣,不打算再和路明非继续这种不均等的恢复,反而如最初那般露出狰狞笑意,欺身上前!
这一次,无形的领域也同样包裹了她。言灵·无动尊赋予了她跟上路明非的速度,足以抵挡刀锋的坚硬鳞片,至死之前都不会停下厮杀的怪物躯体!
倏一交手,路明非就感到了明显的不同。原本能轻松削掉血肉的梨地螺钿金装饰剑在碰撞时带来了巨大的震颤感,溅起的火花在明亮的灯光下都清晰可见,偏偏缺少了那带着猩红美丽的鲜血!
任凭路明非如何奋力挥砍,最多也只能在女人的鳞片上留下浅浅刀痕。若非女人不想浪费体力用于自愈,想必这些刀痕在瞬息间即可消失……
不妙。
连“观众”都感到了不妙。楚子航甚至又一次握紧了村雨,打算强行参与到这场超出了他能力范围的战斗当中,而昂热则是紧皱眉头,思量着那个魔鬼会在何时现身。
至于夏弥,她刚从臣子的“悖逆”中缓过神来,突然就看到了自家手下在压着路明非打,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女人以为路明非是在藏拙、或是因为某些原因临阵变强了,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地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和更强的力道。但在前几天才见识过路明非“极限”的她不一样,她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路明非没有那种因为情绪激荡而变强的条件,也没有藏拙的余地。
路明非只是因为对手变强了,他就理所当然的变强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只有夏弥看出来了。因为这个道理太过离谱,路明非又太被昂热和楚子航看重,所以他们无法理解。
“简直就像是在磨刀。”夏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随后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悚然——
既然自家手下都可以被当作磨刀石,那么奥丁呢?奥丁都没能“磨断”的利刃,在真正出鞘时该是何等的恐怖?
夏弥突然觉得留在这座城市还真是选对了,如果她去了首都,还抱着不以为意的心态继续计划,那么早晚有一天,她也要被当作磨刀石搬到路明非的面前,像下面的“逆臣”一样,不明所以的走向终末。
“这是昂热从哪翻出来的怪物啊……”
夏弥又一次在心中叹息,看着下方的路明非将刹那推向六阶,心中已无波澜。
“噗叽——”
就像淘气的孩子穿着雨靴猛踩水坑,溅起的水花要么招来大人的几句责骂,要么引来同伴羡慕的眼神,跃跃欲试地也想来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