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再也不会守在电脑前等待她的消息了。
路明非的世界突然绚丽多彩了起来,陈雯雯不再是他唯一的阳光了。
要是换做往常,女孩只会觉得这是好事。倒不是她觉得路明非在学校的表现太衰了,有这么一个“追求者”有些丢人。陈雯雯只是觉得路明非这样是不对的,人不应该这么卑微。
这或许是所有文人的通病,就连文学少女也一样。她们的骨子里都透露着些许别扭,血管里流淌的是诗和远方,灵魂游荡在着充斥着蜜与糖的乌托邦,肉体却生活在充满苦难的现实,梦想就是用自己的行动和文字去改变世界。女孩创办文学社就是为了这个,问路明非要不要加入文学社也是如此。
只可惜,文学社理事的名头撑不起路明非腰杆,男孩只是自顾自地把陈雯雯当作了光,把那些应该分发下去的工作都挑在了肩上,混成了一个“跑腿的”。
那是生活给文学少女上的第一课,告诉她这个世界不是理所当然的,她不了解路明非的初中生活,不知道衰仔从未感受过温暖,些许火光就足以让飞蛾疯狂;路明非为陈雯雯镀上了神性的光芒,无法矫正的同时也让女孩习以为常……
而现在,生活给她上了第二课。
那些她习以为常的事物突然远去了,偏偏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无论她怎么期待,怎么祈求,怎么懊悔,都不会回来了。脖颈间的痕迹将陈雯雯带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路明非确认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再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她在一年前将路明非拉入了名为“文学社”的新世界,随即没有然后;现在,路明非将她拉入了另一个新世界,理所当然的没有然后。
男孩在未知的世界里摸爬滚打,最终只能像曾经的生活那样将自己活成一个“跑腿的”,现在轮到女孩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陈雯雯突然觉得自己看错了路明非。那个她所熟悉的男孩其实很勇敢,他在陌生的环境里唯一能感到熟悉的就只有冷嘲热讽,可依旧坚持下来了;而陈雯雯自己却仍旧希冀着路明非来救她。
“社长,这不是很正常吗?”仿佛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背部磨蹭着墙壁蹲下的女孩突然抬头,并未看到任何身影,却从回忆中翻找起了适合当下的话:
“这个世界女生总是有特权的,漂亮的女孩特权更是大过天……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啊,社长你很漂亮是全校都公认的……”
回忆里的路明非搬着文学社要用到的桌椅,又把女孩想要搬起的桌子一把扯了过去,叠加在一起之后颤抖着搬了起来,还跟上了几句让别人看到了社长干活还不把他凌迟处死之类的怪话,挤眉弄眼地像是在说他一次性真的搬不动更多了,随后就脚步艰难地朝着远处走去。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特权……”
陈雯雯看着聊天界面,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恳求着什么,直到屏幕变暗,这才随便按动几个键位,又删掉了跳出的文字,仅是保持屏幕常亮……
但路明非注定无法立刻回复她了。
他的手机被放在了少年宫的更衣室里,衣柜中的微小声音注定无法引起别人注意。而路明非则是换上了教练的备用剑道服,漆黑的“衣”与“袴”略显肥大,“面”和“胴”都被拿在了手里,并未佩戴。
“我忘了告诉你该怎么穿了。”教练一拍脑袋走向路明非,常年和小孩子打交道的他虽然略有粗心,但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服务业人士了,耐心非比寻常,对于任何潜在的客户都能给予优质服务。
“我其实只是想看看。”路明非的声音从面甲下传出,略显模糊,“比起自己上,我其实更好奇你和那边那位教练交手。”
毕竟路明非自己上的话有些太欺负人了。哪怕没有使用言灵,他的反应速度也远远超过普通人,甚至超过绝大多数混血种,面前这个身材略有发福的剑道教练就算拼到血管爆炸也不可能砍中他一下。所谓的“对练”更应该写作“欺负人”。
但教练却只以为路明非是担心在女孩面前丢脸,或者是怕疼?
所以他拍着胸脯保证不会真的下狠手,点到即止。又补充说只有真正站在了对手的面前,才能明白刀剑临身的压迫感,在刺激和恐惧当中找到喜悦……
然后,路明非就被拉到了场地中间,一脸懵逼的和教练用竹剑端部绕来绕去,满是茫然地看着教练大吼一声,摆出下劈的姿势作为佯攻,转而用袈裟斩打算击面。
这是剑道对决的正常套路,寻找破绽、突然气合打乱对手节奏,佯攻后命中要害,三板斧下去,绝大多数人都反应不过来。
但很可惜,路明非不是正常人。
以至于教练目瞪口呆地看着路明非向后避开了剑路,回手一棍就抽在了他的面甲上——虽然教练对小孩子们无数次强调那是竹剑,不是竹棍,但看着路明非挥舞出的风声,他在心底觉得那就是棍子。
也多亏了路明非收力及时,认真听从了教练一开始说的点到为止,没有造成流血事件。
“……承让?”路明非试探性的开口。
教练的表情被面甲遮挡,从缝隙中可以大致看出不是很美妙,憋了半天吐出一句:
“你小子半点脸也不要,来少年宫踢馆?”
“不是。”路明非瞥了一眼不远处憋笑的柳淼淼,又看了一眼周围将注意力投向这里的小孩子,决定还是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帮教练找回点面子:
“楚师兄教过我几招。”
毕竟少年宫的剑道培训班到现在都拿楚子航的名字和照片做广告,这个理由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