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每个监室都是一个小社会，没有规矩和秩序是不行的。打人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恐吓是行得通的，只是声音不能太大。

看守所里遵循严格的等级制度，特别体现在睡觉的位置。等级越高的，越靠铁栅栏，依次向邦铺延伸。通常最新进来的，都会最靠近邦铺。

排头都是最靠近铁栅栏的，只是我们的排头成色不高，只不过是个小偷，倚仗的不过是他待得时间长。骂小孩的两个是打架斗殴进来的，属于狠角色。排头把他们敬为上宾，睡在上铺。

我和小南京这种，属于中规中矩，指日就能回归社会的。家里条件也不错，能买一床新被子，还能开大账。其实像我这种新来的，第一晚应该睡在邦铺边上，只是鉴于我第一天表现比较抢眼，当晚就和小南京睡在了中铺。

像邋遢小孩这种，不要说开大帐了，就连棉被都买不起的人，只能盖着前人留下的旧棉被，躺在下铺。按照排头的逻辑，邋遢小孩也是我的同行。他是偷自行车被抓进来的。下铺还有几个年纪大的，据说是嫖娼不给钱被抓的，属于社会垃圾。

整个下午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虽然活很轻，但还是会有人完不成。600个一天的指标是定死的，完不成就没有晚饭吃。

一两个手慢的，紧赶慢赶，总算在晚上的炊车推进走廊前完成了

一模一样的铁饭盒，一模一样的饭，一模一样的黄豆芽。只是中午有两片薄薄的午餐肉，晚上没有了。

我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撇眼看到排头和打架斗殴哥俩在吃鸡和鱼，是真空包装的那种。我开始期待开大帐了。

小南京跟我说，周末是看守所开大帐的日子，明天他和我一起购物。好在我是第一天进来，肚子里面还有点油水，虽然很饿，倒是还扛得住。

吃完晚饭允许所有人起立，在20平的房间里面遛弯。十来个人就在监室里面用时速100米的速度走了大概五分钟。而这五分钟，就是大家每天最剧烈的运动了。

做完运动，大家可以享受丰富的娱乐活动，可以看电视，看报纸，或者斗地主。

电视机悬挂在铁栅栏外面的墙上，每间监室正对着一台电视。频道永远是央视一套，7点准时打开，9点关闭。每天的顺序都是先看到新闻联播，然后是当时在央视转播的连续剧《贞观之治》。只有字幕，没有声音。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隔着铁栅栏看电视的经历，反正看了15天，我愣是没看清楚过李世民的脸。

报纸是解放日报，每个监室发一张。注意，是一张不是一份。运气好的话到手的是体育版，运气差的话，到手一张全部是广告。

斗地主更是无聊，大家都没钱，只能斗卫生地主。发到谁谁就把底牌撩掉，过过做地主的瘾。

9点钟一到，电视自动关闭。大家依次洗脸刷牙。听说以前犯人越狱，多半会把牙刷柄磨锋利了，当成匕首用。所以我们用的，都是改良后的牙刷，牙刷柄只有1厘米长，需要一根拇指和一根食指捏着刷。

我第一天不习惯，刷了三下，两次没捏住，牙刷掉进了嘴里。

洗漱完睡觉，打地铺，一套棉被是两条，一条垫着一条盖着，大家按照一头一脚的顺序依次睡下。按照排头的指示，我摘下眼镜放在铁栅栏的外面。呼噜声响起，第一天的铁窗生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