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道：“杨光义。”

她的话总是很平静，平静得仿若惊雷砸到李水的心中让他措手不及。

李水震惊地道：“你说的是那个抗安名将杨光义杨将军？”

舒云苦笑道：“不然这世上还有几个杨光义？”

李水道：“杨光义将军被人诬陷，朝廷那些酒囊饭袋只顾自己利益，见人失势就落井下石，我等虽然身在江湖之中，但还不至于黑白颠倒，就算没有那些金银首饰也是要帮杨将军一把的。”

舒云低声道：“当英雄也得有性命才行。”她的声音很低，李水没有听清楚。

李水问道：“舒姊姊，你刚才说了什么，河上风大，我没有听清。”

舒云打着哈哈掩饰过去，急忙转移话题道：“此番路途凶险，我们一去肯定要花费数年，走之前还得跟堂里的李老头说一声。”随后她又道，“我们此行需得万分隐蔽才好，不能实话实说，找个借口搪塞吧。”

李水思索片刻，提议道：“就说我们遭仇家追杀，三弟四弟命丧于此，我们要带尸首回他们的老家安葬，落叶归根。”

舒云点头道：“嗯，就这么说吧，这本来就是真话，算不得借口。”她回头望向那个早已消失在晨雾里的姜府，水光茫然，湖波荡漾，心底一阵悲凉。

话既聊到这个当口，二人心意已定。舒云发现匕首上有刻字“晋”，孩子的胸口上刻着一个明字，便以此为姓名，将其唤作“晋明”。

两人在湖上漂泊几日后才敢重返洛州城，远远就能望见城门上吊着几个人。

走近一看却发现他们都没有脑袋，舒云不用去看旁边的帖示心底都是明了，那一定是姜老太爷和姜近南这些人。

李水愤懑道：“忠臣满门抄斩，奸人大行其道，这算得上什么世道。”

舒云连忙劝阻道：“低声些，我们还要活下去。”

姜府，曾经一片喧闹之地已只有断壁残垣，血迹已干，有气无力地附着在墙壁上。白坤和戴震死的地方比较偏僻，收尸的人没有看到，舒云和李水也找了好久。才短短几日，俩人的身子和头已经开始腐烂，蛆虫肆意享受着难得一见的饕餮盛宴。

李水双眼噙着泪，抱着两人的头颅恶狠狠地说：“那两个畜生。”

舒云道：“他俩只有脖子上有剑伤，看来是一击毙命，那两条蛇，真是好功夫。”她的心底隐隐发怵，对自己的遭遇还是庆幸。那天若不是姜府的人掩护，自己可能也落得人头分家的命运。

如此精深的剑法，也许是舒云李水这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复仇？别落得以卵击石的笑话。

他们来到天桥底下，这里有许多商贩，李水走到一个贩药老头的旁边。

别人卖膏药的旗子上，膏药都是黑色的，只有一个老头膏药旗上的膏药是彩色，即至中心却有一点黑色显得尤其诡异。

他便是李老头，李老头在墨心堂里的职位并不算高，但对于舒云李水这类人来说却是最重要的几个人之一。原因无他，只是墨心堂堂主戴尼墨是个心性多疑之人，每一个拜入墨心堂的正式门人都会被她打上毒针。这种毒针平时对人的生活起居没有丝毫影响，可是毒性发作之时痛不欲生，须得靠戴尼墨的解药才能缓解，而方圆十里舒云等人的解药全由李老头负责。平日若是无事，解药两月一发，若是有什么要事在身需要远行，则也有药效更长的解药。

李水低声道：“你这里有没有治伤口的药。”

李老头没有抬眼，缓缓道：“有倒有，不过得看你要治什么伤口。”

李水道：“脖子上碗大的伤口，给我两个兄弟用。”

李老头忽地睁大眼睛，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随后又说：“这样的药得花五两黄金，五两白银。”

李水又道：“先不准备告官，五两实在贵了点。能不能三两黄金三两白银？我跟我姊姊把钱给你。”

李老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舒云，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来，递到李水的手上，吩咐道：“这是给你们的药，银两没带够的话以后再给不迟。”

李水接过木盒，谢过李老头。

走出城门，两人将白坤和戴震的尸体安葬，舒云从怀里掏出那个盒子，放到手中轻声笑道：“有了这东西，你我又能多活三年。”

李水的眼里还有泪水，应道：“地底的人身首异处，死不瞑目。活着的人更要背负更多的苦楚，侥幸逃过黑白双蛇的快剑，却又逃不过墨心堂的毒针。有的时候想想，人还是死了好。”

“胡闹！”舒云厉声道，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们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只有活着才能找到机会摆脱戴尼墨的魔爪。换个角度想想，你我即将远走，至少不用再受戴尼墨驱使，也是好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