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儿生下来不是为了接报应的。

寺庙里的僧人说做恶多的人进祠堂会冒犯神佛，戚夫人就在寺庙外面跪拜，不论晴天下雨。往来的人中不乏有来看戚夫人笑话的，戚夫人平时盛气凌人惯了，此番落魄倒是很少见，平时最爱脸面的人此时无暇顾及了，她求的不只是心安，更是赎罪。

她只求神佛将什么因果报应倾覆在她一人，她只求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即便戚夫人是个恶人，她也是位良善的母亲。

“妈妈，你不要哭，哭起来就不漂亮了。”金刃月迷迷糊糊间看见戚夫人在抹眼泪，其实母亲哭起来还是好看的，像虎刺梅被剥掉根茎的刺，只留下顶端楚楚可怜的那一抹小红花，但她不想母亲太伤心。

“妈妈，我死了，你就再生一个孩子，我好怕我不能陪在你身边。”

戚懿听见这句话心都要碎了，她伸手摸摸金刃月柔嫩的小脸蛋，烫的惊人。

“妈妈只会有你一个孩子，你要坚强一点，明天就有厉害的医生来为你看病了。”

不仅看病，还要看命。不管是科学，还是迷信，凡是能让金刃月好起来的，她都信。

京中有名望的命理师傅说，是金家犯下的业障太多，父母的罪行会通过业力的方式传递给孩子，影响孩子的命运和健康，如果孩子被寄养到别人家，可能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影响其运势。

西洋的医师来看却也看不明白，戚夫人将信将疑地将金刃月带到京中去，人还是昏迷不醒的，烧却退了。

这让她不得不思量，金家的龌龊事太多，血腥残忍的教育方式，的确不适合金刃月的成长，家中尚无可信赖的旁支，金家又树敌无数，疏远的地方又怕有仇人威胁金刃月的生命健康，想来想去，戚懿终于想到一个远嫁的闺中密友，陈素。

陈素嫁给了一个英国富商，近几年定居英国，但两人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孩子。金刃月满月那天，陈素还大老远回来，给老朋友的女儿送了几套金镯子和珠宝项链。

戚懿笑她财大气粗，陈素却觉得她命好，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前不久，陈素还写信过来，让戚懿带金刃月去英国玩。

近来去国外留学算是富家子弟间的一种潮流，戚懿觉得国外会比国内开放自由，教育也先进，或许如今真的要厚着脸皮去要求陈素帮自己养孩子了。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戚夫人实在不舍，却还是满心满眼地做着打算，此时的戚懿还尚且不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刚出了狼窝又即将掉入虎口，在英国不过三个月，就被公爵夫人抢走做棋子，自己也将在几个月之后毙命。

出国的安排进行的妥当，金刃月的身体也渐渐有了生气，没再昏迷，只是浑身上下气不足，走几步路就喘。戚懿却觉得这是好兆头，越发觉得自己送金刃月出国正确，周围人也都附和金刃月会有个好前途。

只是她还是常在无人的时候哭泣，在她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孩子，她怎么舍得呢。

“阿月，你先去陈素阿姨那里玩些时日，母亲这边做完了事情就过来接你好不好。”

在即将启程的船上，戚懿用力地将金刃月抱在怀里哄着。

“妈妈，我等你来接我哦，记得要快快赶过来啊。”

金刃月站在船上，朝戚懿挥舞着那双白嫩嫩的小手，脆生生的喊道，那时金刃月人还没船边的围栏高，所以尽力踮起双脚，朝母亲露出一张稚嫩的笑颜。

戚懿微笑着回应，转过身就又开始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