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花了些日子前往虎利。
虎利都城街市繁荣,人声鼎沸,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远非落魄的狍信所能及。辛盛四处问路,打听到虎利王宫,便匆忙赶过去,却在道中被拦截。那是一场盛大的刑罚,两名虎利的士兵用木棍重击一个昏迷男子的腿部。他的女儿跪在一旁向士兵哭泣苦求,士兵冷面相待,不为所动。
辛盛停下步伐,和大家一起围观。嬅姬问:“怎么不走了?”
辛盛说:“看会儿热闹。”
嬅姬问:“有什么好看的?”
辛盛说:“头一次见,看看不行?”
嬅姬说:“我认得他们。挨打的人是貂未王,名为西伦。哭泣的姑娘是他的独女毕牙,小时候我还抱过她,一晃都长这么大了。”
辛盛不解:“你们佛多霍的王,怎么除了挨揍就是被杀?混不下去就散伙呗,何必担着虚名,受这窝囊气。被轮流殖民数百年,还有精神搞窝里斗,真是没折腾够啊。”
嬅姬说:“走吧,没什么可看的。”
辛盛问:“你方才说认得他们,却对他们的惨状无动于衷。莫非关系不好?”
嬅姬说:“我和西伦关系很好。毕牙诞生那日,正是我为她赐福。即便如此,现在的我也做不了什么,所以走吧。”
闻言,辛盛蓦地回忆起塔娜葬于林间的悲伤景象,又回忆起嬅姬徒劳般讲述塔娜生前之事,时空的错位感令她心中生出一股沉闷来,恍如被一层膜包裹着,与世界相隔。
她决定撕破这层膜:“谁说你做不了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在吗?”
嬅姬低低叹息一声:“你也做不了什么。”但辛盛没听见。
辛盛理直气壮走过去,粗鲁地大声叫停他们:“喂!停下!只有我们黑眼儿打你们黄眼儿的份儿,谁允许你们自己打自己了?”
“下次在公众场合发言前,还请多加思考。”嬅姬声音中透出深沉的无力:“无论是锦国人还是行代津人,都不会自称黑眼儿,那是佛多霍人用来反击的侮辱性蔑称……”
辛盛听了尴尬,试图反驳:“佛多霍人就会自称黄眼儿啊。”
“但是锦国人和行代津人不会自称黑眼儿。”
“我本就是黑眼儿,这有什么侮辱性?”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侮辱性,我只知道如果你非要这么自称,会被人笑话。我们还是走吧。”
虎利士兵不予理会。围观者看向她,却没人露出在意的神情,很快又将视线移开了,仿佛她只是地上随处可见的沙粒。辛盛回忆起先前在狍信时,狍信人一见了自己的眼睛,便立刻尊敬有加。但现在看来,显然虎利人是不在乎主子的。
没有得到与身份相匹配的畏惧,她以为人们尚未意识到自己与黄眼儿们天壤之别的尊贵地位,继续认真地自报家门:“我是总督的第六个老婆,南行代辛家的长女,鹰青多龙是我干妈。看见我的眼睛了吗?我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全都是我的奴隶!”
起先并没人理会辛盛,直到她说出“鹰青多龙”时,两名虎利士兵才住了手。显然,锦国与行代津的名号,都不如鹰青王在他们心中分量重。这是一个不畏惧宗主国,只敬重尊者的强大部落。
一个士兵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人放了。”辛盛沉声道:“如果你们想打断他的腿,显然那两根东西现在已经不能称作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