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温以不愿破坏与貂未部的关系为由,拒绝了顺的请求。顺心有不甘,暗派眼线,打探动向。她意已决,一定要毁掉这门亲事,不让毕牙夺己所爱。可意外的是,宁涅里似乎也不满意这门亲事。鹿觉部一拖再拖,转眼就过了好些年,仍没个准信儿。
逐渐,顺终于明白,宁涅里爱上了塔娜——这位在战争前线与他共患难的狍信王,七大部落中最年长的首领,至今未婚无子的风流女人。
从辈分来看,塔娜属于顺的长辈,顺却半只眼也瞧不起她,私下里叫她“老婊子”。塔娜风姿绰约,生得千娇百媚,又常不知检点地寻找男人与她苟合。天下男人都要倾倒于她的魅力,显然宁涅里也没能逃过此劫。
宁涅里拜师学医,多半是为了侍奉塔娜左右。他连鹿觉部的首领都不当了,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婊子老太婆。熊熊妒火从心底燃起,将顺整个儿吞噬殆尽。她几乎坠入疯魔中,发誓要将宁涅里从塔娜手中夺回。
故事到这里,也许有疑问出现:既然这位顺郡主自幼酷爱打铁,按照惯例,难道不该是“虎利顺伤心欲绝,决定摒弃男女世俗之情,潜心工艺,终成一代铁匠宗师”吗?
那么,答案揭晓。诺温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着手将各项生产集中化,建立提高效率的大工厂。虎利部包揽了锦国军工生产项目,最先改造的便是冶金建材行业。个体铁匠铺难以存续,人们倾向于将订单下给工厂。昔日,铁匠想开工就开工,想歇工就歇工,如今却聚集在一处,被锦国监工强迫着没日没夜地干活儿,早已没了当初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倒像是奴隶。
顺郡主身份高贵,诺温不会让她和下人们混在一起。为了哄顺开心,诺温专门建了个设施齐全的小屋,又从锦国弄各种新式武器的图纸,给她打着玩儿。顺终日郁郁,找不回当初的感觉。她丧失了源于热爱的灵光,只泄火似地打铁,好像那不是烧红的铁块,而是禁锢她的无形之物。
梦想的破碎,令顺内心出现缺失。嫉妒与仇恨钻着空子侵蚀而来,她的心也如烧红的铁块一般,被负面情绪锻造成愤怒的野兽,灼伤自己,灼伤他人。
顺二十三岁那年,无法生育的狍信王竟诞下了一个女儿。没人知道女儿的父亲是谁,但各部首领都知趣地不加过问,只送去贺礼与祝福。
顺得知此事,十分欢喜。她想,这不知检点的婊子,终于怀上野男人的种儿,宁涅里怎会继续爱她呢?可她暗中打探,得知宁涅里仍勤恳随侍塔娜左右。塔娜产后,身体虚弱,身边又无丈夫陪伴,只有宁涅里半步不离地悉心照料她。
妒火中烧。
如今距锦国入侵已有十年,七大部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与行代津地缘相邻、由行代津管辖的鹤达部与貂未部迅速衰落,惨遭战争荼毒的鹿觉部与狍信部仍未走出阴影,只有鹰青部与鸦弥部实力尚存,发展势头却远不及虎利部。
或许说虎利王是佛多霍之王,也不为过。尽管鹰青王仍是佛多霍的额真达,但不过是作为象征的空壳罢了,有名无实。
此时诺温年仅二十四岁。八年前在新王上任仪式中嘲笑诺温的多龙,今日不得不对他退让三分;十年前不敢奢望与宁涅里比肩的顺,今日手中却掌握半个佛多霍的命运。
顺自幼年时便不声不响,如今虽已成年,性格依旧沉闷。长期以来,诺温认为妹妹是个心地善良、情感内敛、勤劳肯干的老实人,从未想过她会做出不合常理的出格之举。是年初夏,锦王邀请诺温去锦国游览学习数月。诺温打点好虎利部的事务,便放心离开了。
诺温既已不在,顺无需再压抑阴鹫的目光,怨恨之绪已然破土开花。诺温离去第一天,她私自调动军队,赶往狍信的领地。狍信部侦察兵得知,连忙向塔娜上报。塔娜生育时已过适龄期,分娩时受了许多苦难,自产后身体状况长期不佳,便请宁涅里准备迎接顺郡主。
上次宁涅里与顺见面时,二人之别有如天上地下,今日照旧,只是尊卑换了位序。顺一言不发,在马背上俯视宁涅里,目光散漫像在打量个玩意儿。
宁涅里对顺印象甚浅,不知自己何时得罪过她,惯以为她性情怪异,恭恭敬敬行了礼:“顺郡主屈尊前来我们这穷乡僻壤,为的是何事啊?”
顺依然不说话,翻身下马,带领一众队伍向狍信王的宫殿赶去。见士兵们训练有素,端着火枪摆出进攻阵势,宁涅里连忙追在她身后,小心翼翼赔笑:“顺郡主,您有事可以托我传话,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狍信王身体不好……”
“我今天是来揍她的。”顺终于肯开口,生冷地打断宁涅里:“有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