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看着她，笑意很深：“哦。”

哦个屁。

沈清不再看他，用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她听到身边的人起身往外面走去。半晌后，那人扯开她头顶的被子，递给她一盏茶：“润润嗓子。”

……

沈清在一片沉寂中睁开双眼，她清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正是深夜，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外面仍是簌簌落着雪花，听起来让人心安。

又梦到这个人了。

奇怪，已经过去七八十年，这张脸还是很清晰的出现在她的梦里。

……

今日大雪封山，客栈里的伙计敲开她的房门，问她是否要到楼下吃饭。

“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因这大雪连着下了一天一夜，店里的蔬果生鲜都消耗殆尽。送菜的贩子上不来山，我们老板下令宰了圈里的两头羊来招待店里的贵客，因此今天的饭食，概不收钱。”

店小二微微佝偻着腰，脸上尽是小心讨好。

“只是这新鲜肉食需在大厅里由我们老板当场烹制，您得下去用餐。”

沈清微微点头，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店小二下楼。这家客栈的规矩很奇怪，只是前世来过这里很多次，并没有半点不妥。

她转动着右手腕上的银镯，镂空的镯子里放了几颗黑色石子，轻轻转动，便会发出细微的响声。

这群凡人要是敢对她打什么见不得光的主意。

明天就可以收拾收拾，关门大吉。

……

客栈的老板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漂亮女人。

她指挥着十多个伙计在大厅中央摆上烤架，将那两头剥了皮的羊架在上面细细炙烤。

油脂顺着幼嫩的皮肉滑落进下面的炭火，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爆出阵阵浓烈肉香。

沈清被安排在靠墙的一桌座位，在她前面的那张桌子旁，坐着四五个深蓝色着装的男人。

这些人的桌上放了一只乌黑透亮的小蝎子，几个男人望着对方神色各异，却没说一句话。

她不由得心里一阵放松。

原来是长生道的人。

桌上的小蝎子是长生道惯用的阵法，是个小型结界。只有宗门内的弟子才能不受此阵影响。

她用茶水在手心画了道符，待符咒微微发烫，将手掌覆在茶杯。半晌，端起茶一饮而尽。

只听对面那桌人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

“师兄，山下几个破村子里死了人也要派我们来？”

“你懂什么，师叔昨天跟我说，上面要在村子里找人。所以让我们先来探查一番。顺便把那些凡人的魂魄收起来，再不收就来不及了。”

“炼个丹怎么这么麻烦，天天四处收魂，费半天劲炼制出的还是低阶丹药。”

“没办法，慢慢熬吧。等你成了高阶弟子就不用打杂了。”

“还得躲着那些假正经的‘名门正派’，我就不信他们宗门里没用魂魄炼过丹药。说什么不能收枉死之魂，谁定的规矩……”

“别抱怨了，你表情正常点，别被人发现端倪。”

听到这里她不由得低头笑出声。

长生道正是前世她所在的宗门，后来熬了几十年，在四十五岁时熬成了掌门。

可惜这些低阶弟子不知道，即便成了掌门，也还得继续炼丹。她炼制了半辈子丹药，直到临死之前也还在为此努力。

没办法，她也想长生啊。

“姑娘，我们老板特意给您准备的。”

店小二弯着腰，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端出个盘子。盘子里放了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外加两个苹果。

这大冬天的真是难为他们了。

“为什么给我？”

只给她？这也太奇怪了。

“我们老板说，你气色不太好。所以从自己的饮食里拿出一半分给你。”店小二有些邀功似的站在她身旁，他话很多，自顾自的给她讲起了山下发生的事。

“您还不知道吧？就是您来的那天早晨，山下的几个村子都遭了土匪，死伤无数。葛家村的那张大户，全家都给烧死了。可怜呐，听说他们家儿子刚娶亲……”

她不动声色地转动银镯，旁边的店小二还在煞有介事的絮絮叨叨。对面那桌，几个蓝衣男子同时起身迎接另一个刚进客栈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了身黑衣，他坐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引起了沈清的兴趣。

“人没找到。魂魄也没有。除了他们家儿子的尸体没看到，其他人都烧成了焦炭。但他们的魂魄，一丝都没找到。”

“师叔，我们要找的人呢？也给烧死了？”

“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