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苍拂用筷子点了点柴扉的额头,教训道:“你这苍云阁近几年没落的,江湖中人都以为苍云阁阁主柴别枝惨死朝廷之手了呢。”
“瞧您这话说得,还不是世道太乱,没生意可接。”柴扉说道,“而且外面惨状遍地,出去一趟,这胸口就堵得慌,咱眼不见为净。”
司徒苍拂道:“我和这人也是酒馆偶然遇到的,他认出我后,便和我打听你,我见那人宽面浓眉,倒也是个正派之人。后来听说他一族因为杨玄感造反,惨遭冤杀。他气愤难当,说不亲杀杨广不足以泄愤。他喝了些酒,眼眶通红,声泪俱下,看着越发可怜,我便想着先问问你,看看你愿不愿意接下这单生意。”
“接是能接,但三千两与杨广的头比起来,仔细想想,也不算高。”
司徒苍拂放下筷子,挥了挥手,“非也,杨广的那颗头,人人得而诛之,三千两还少吗?”
柴扉点了点头,也是。
“你父亲在世时,苍云阁尚有些威名,但这些年......”司徒苍拂看了看柴扉,道,“你也知道,因为你经营不善,逐渐没了名声。如今隔壁那金鳞坊,不过新起家的一个小小作坊,倒是声名鹊起。
我与你父亲多年的交情,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为人机灵,武功也尚可,但得过且过这劲儿实在不好。如今局势不稳,流寇们成群结队,各自占山为王,如果你趁势而起,苍云阁兴许雄起有望。”
柴扉努努嘴,给司徒夹了一大筷子菜,“良策甚好,以后再说。”
“你以为为师这番话是为了你嘛,那是为了我兄弟的基业,我可不想见它在你手里毁于一旦。”
“师父,莫慌,等我蓄蓄力,定能让苍云阁再次雄起。”柴扉拍拍胸脯,笃定地说道。
司徒苍拂叹了口气,“如此甚好,这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也能有所慰藉,待我百年归去,也能给柴兄一个满意的交代了。”
柴扉撇了撇嘴,寻思道:没事儿就打感情牌,不是拿我爹说事儿,就是拿自己岁数大说事儿。
但金鳞坊最近的兴起,她也不是没有耳闻。外面那几个野丫头虽然鲜能想起她这个阁主,但是每次回信必会三言两语交代江湖时局一二。
金鳞坊坊主——南宫弄微,因受朝廷委托,于千军万马中,一箭射中杨玄感眉心。杨玄感落马后,箭毒发作,动弹不得。战马嘶鸣,从他身上奔腾而过。杨玄感面目全非,死于非命。
而杨玄感叛乱,自此终于落下了帷幕,但也由此彻底掀开了各路起义人马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而这次双军对战中的暗杀杀手——南宫弄微,以及他所掌管的金鳞坊,也因此在江湖上名声大噪。赞美与谩骂更占一边,赞美者欣赏其少年有为,能力卓著,未来可期;谩骂者痛斥其善恶不明,自私自利,助纣为虐。而江湖中人只知道这南宫弄微是个长得十分俊俏,但有多美,是男是女,背景如何,皆不详。
杨玄感死于南宫弄微的百步穿杨之箭,这事儿一经过发酵,江湖上立刻就有唱词和道:金鳞坊出个小金鳞,既能上天龙盘旋,又能下海擒鱼鳖。美人雌雄莫知,但见毒箭百发,又见面纱含笑。奈何美人无荣辱,只留钱财不赢名!
金鳞坊。
江北固说道:“公子,江湖上关于您的唱词可有耳闻?”
“嗯。”南宫弄微正坐在桌子旁涂抹着自己的指甲,神情专注,“北固,你看看红色好不好看?”
江北固上前一步,说道,“公子,要不然咱下次接活儿,还是有点选择吧。”
“行,听你的。”南宫弄微言语之间尽是敷衍,但对自己指甲颜色好不好看却十分着急,“你快说啊,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江北固撇过头,敷衍道。
“我也觉得,这个颜色显手白。”南宫弄微看着自己的指甲,露出满意的神色。
江北固出来后,摇了摇头,“难搞哦,南宫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败家子!”
南宫弄微闻言抬眸瞟了一眼门外,媚眼细长,睫毛如丝,却难掩冷气。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红色蔻丹,“说我不男不女可以,但不能说我是败家子。这话我可不爱听。”
夜深人静,柴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从今往后,你又得做回柴别枝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