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父亲的昏睡症愈发厉害(1 / 2)父亲的长梦首页

父亲的昏睡症愈发厉害,那一日,着实让人吃惊不小,那模样吓死人,我和妻子晓敏慌得手脚冰凉、手足无措,就连陪同父亲走过了半辈子,了解父亲胜过了解自己的母亲也慌张起来。父亲究竟是何时得了昏睡症,我说不清、母亲也说不清。但是真真的越来越厉害了,有时睡得让人胆战心惊,有时又让我们心痛的要命。苏老支书说,父亲是在躲避、是不想看身边的所有、是无声的抗议,但我认为他是一种逃避、一种懦弱的表现。我有时恨父亲,他为什么不能起来去刚硬的反对,去斗争?我问过母亲,母亲含泪的告诉我:“儿啊,好难,好难。你大心里苦啊”!母亲叹了口气:“你大这是再做长梦,一个可以让他舒服的长梦!他不想醒我们就不强迫他醒了”。我虽不是知道的很多,但我深信父亲确是悲惨之人。也许做长梦对父亲来说确也是一件好事,至少痛苦会浅一些。这也是父亲的‘顽固’之处。父亲的‘睡’虽然愈发厉害,可次数一多母亲习惯了、我也习惯了。

我可怜的父亲!用他特有的且极为痛苦的方式‘顽固’着、抗争着。

最近的一次昏睡真的不是一般的,足可以让母亲、我、晓敏吓得半个月都记忆犹新。尤其是晓敏,夜深人静时都不忘催促我几趟的去看父亲,看来父亲确实把她惊吓的不轻。同时,晓敏只要是说起父亲每每还会眼眶红红并不停的埋怨我。确实最近这一次是有原因的,而且真的是我的错,就连爱我入心脏的母亲云花也埋怨我做事太草率,考虑不周全,甚至还说我差点要了父亲的命。

是这样的,我觉得父母老了,劳累了几十年,国家政策放开了,我也成家了,就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将全家可承包的近百亩土地无任何附加条件的转让给本村的黄三伯。我想,我和晓敏都头脑聪明,想趁年轻干点儿什么,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养过鸡,而且养的还不错,我也挺感兴趣,所以我和晓敏商量开个养殖场。可我没有和父母商量,土地转让的事更是连晓敏都不知道,完完全全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我以为这是一件好事,门前还有几亩自留地,完全够父母折腾的了。养殖场请母亲当技术顾问,父亲没事可以去视察视察、监督监督,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可我却完完全全忽略了父亲对土地的重视程度,对土地的深厚感情!土地对父亲来说是他的命、他的全部、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他的一切!是爷奶、是俊俊!再加上父亲对黄三伯的成见,我错了,而且是大错。原本我也想和他们商量一下,可又一想,这又不是什么坏事,父母的‘顽固’也是有目共睹的,商量不通又浪费时间,于是就擅自决定找来苏老支书和黄三伯,并和黄三伯签字画了押。黄三伯当然高兴的比捡了金元宝还激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日子就要来了,过不了几年我肯定富得流油”。最要命的还是我要永久性的无任何条件的转让。黄三伯高兴的也忽略了父亲,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你大同意了”?苏老支书有些担心,他连问了三遍:“年年,你和你大、妈商量过了哇?你大同意的哇”?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想到父亲、母亲可能会不同意,但万万没想到反应会如此的激烈,尤其父亲。我以为生米做成了熟饭他们也就没事了,再加上我又对黄三伯的可伶,所以拍着胸脯大声说道:“商量过了,我大听说是黄三伯还挺高兴”。黄三伯、苏老支书一听都怔了一下,之后,齐刷刷的问我:“真的”?我也有些奇怪,但马上肯定的说道:“真的”。我记得苏老支书和黄三伯相视了一下,然后发自内心的笑了,黄三伯还真切的对我说:“年年,回去好好的谢谢你大,等秋天粮食打下来我提上新磨的谷米、白面好好的再去感谢他”。黄三伯使劲握着我的手,眼里噙着泪:“年年,三伯也谢谢你,是你给了我希望,给了我所有”!黄三伯擦了一下泪,使劲抿了一下嘴,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三伯把以前所有的地都退了就等着你家这百十亩了,你可是催你大尽快的把手续办了,种地可是不等人,如果误了那可是要命的”!黄三伯严肃的对我说道。我的心瞬时不由的一紧。苏老支书也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到:“年年你办了件好事,我也谢谢你”!我似乎感到胸口有些闷,但说不出理由。

我一直找机会对父母开口,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像真的有些心虚、胆怯。于是,我想先从母亲下手。一个晌午过后,父亲短暂的休息后喝了一大茶缸凉白开,抽了一棒(我把父亲自己卷的烟称之为一棒)烟便夹着明晃晃的铁锨走了,晓敏还在午睡,母亲在纳着鞋底,我凑过去轻声问道:“妈妈,父亲和黄三伯怎样”?母亲看我一眼:“你问他俩?”

“怎么了”?我继续。

“你大对黄三伯的成见那不是一般两般,可谓根深蒂固”。母亲说时的表情似乎还有些严重。“他最看不上老黄头,你可别再你大面前提他”。

“为什么?”我皱了下眉。“要说年轻时的黄三伯真不咋样,可那是过去,现在的黄三伯早已变了样,改好了,至少好多了,可父亲他咋还是老观念呢”?我有些愤不平的说道。

早在很久之前黄三伯就在村里不受待见,这我是知道的。说实话,我对年轻时的黄三伯也不怎么待见,懒得出了名,年纪轻轻、身强力壮,却宁饿死也不想动一下,一个人时是这样,有了老婆还是这样,老婆孩子常常衣不遮体,靠捡别人仍掉的旧衣服、左邻右舍的可伶接济勉强活着。父亲最痛恨懒惰之人,尤其是大男人。然而,在某时的一夜之间,有名的懒汉黄三伯变了,活像褪去了外衣的蝉蛹。

三伯家后代多,三男三女,仅有的几亩地根本不够,三伯的婆姨是从外来的,没有地,孩子们也没有,一家好几口全靠三伯的那几亩薄田。好在三伯可伶的老母亲还给他留了几亩,可由于早年三伯的懒惰、不争气,仅有的几亩地也差一点荒了,最后虽然地还在但瘦的根本就种不起什么庄稼。起先,父亲把黄三伯当亲兄弟看待,三伯的老母亲对父亲也像亲儿子一样,三伯懒不想种地,父亲便包揽了全部,三伯、三伯母亲在父亲的帮衬下倒也吃饱着肚子。自从那件事后,父亲便恨透了黄三伯,甚至差点儿要了他的命——俊俊是父亲视如命根的女人,虽长得不是很出众但也属于耐看型的,身材不丰满但匀称,属于第一眼没看上但越看越想看的那种。全村人都知道俊俊是父亲的,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懒惰无比的黄三伯竟在一天不知从哪里灌了点儿猫尿,在俊俊一人在家时竟想------,俊俊吓坏了,大喊大叫,真亏父亲回来的及时,父亲不由分说一锄头下去几乎刨掉他的脑壳。父亲红了眼,要杀掉他,俊俊使命拦着才放了他一条小命。父亲发誓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此结束。三伯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知道此事后便一气呜呼,撒手人间。村里人的唾骂三伯更是自暴自弃,活脱脱的一个流浪汉。这些是都是母亲告诉我的。现在想起来,当我决定要把土地无任何条件的转让给他,当我首次找到他时,他还有些不相信,以为我在逗他玩,我告诉他这是真的,三伯当时激动的满脸通红,不住的点着头:“好、好、好------”。待我即将要转身走时,三伯神秘而又胆怯的一把将我拉住:

“你爹也同意”?三伯的眼睛睁得有些大,里面还有些恐惧。

三伯的过去我真不知道,只知道他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懒、不争气,我还以为父亲就是因为他的懒和不争气而痛恨他。我曾一度责怪父亲,可伶黄三伯,并决定要帮助他。现在的黄三伯哪有年轻时的影子,积极、上进、勤劳,开垦着一片又一片的荒地,他家老大比我小近十岁,学习也很不错,但由于三伯根本拿不出一丝的钱,所以只念了三年书便回家和三伯扛起了锄头,听说,在老大的上面还有一个孩子,但由于三伯的不争气,孩子饥饿、生病,出生不到一年便夭折了。三伯自己饿的连裤子都提不上来还让婆姨不停的生孩子,村里人说,三伯家的孩子可真耐,除了头一个其余的都活了下来,而且长得还好看,其实三伯长得就不丑,他的婆姨也很耐看。三伯年轻时是个混世魔王,可他的孩子们却个个乖巧懂事。村里的人还说,如果三伯家的孩子生在差不多点儿的人家定会有大出息,可惜投错胎了。现在的三伯虽然变了,变得勤劳吃苦,可是要想养活一家八张嘴还是太难了。更犯愁的还有婆姨的病。三伯的婆姨是逃荒逃来的,原本就面黄肌瘦,跟了三伯后也是常年受饿、受冻,有个小毛小病也只能硬扛着,再加上不停的生孩子,坐月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身体早已被耗干,能撑到今天,母亲说那是奇迹。早些年,村里的人无不对三伯又恨又气,他婆姨和孩子们能活下来也都亏村里人的帮助,村里人甚至还鼓动他婆姨带着孩子们重找人家,老天爷开了眼,三伯一夜之间活脱脱换了一个人,村里的人都不相信,连苏老支书都是如此,时间长了,村里人都说老天确实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