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父亲终于知道了,严重性超出了我的想象(2 / 2)父亲的长梦首页

父亲全叫苦水淹没,但他丝毫没有想挣脱出来的意思,皮下里有一阵一阵的鼓胀,如同黑云在来回翻滚着。父亲的这次昏睡时间有些长,已经是第五天了,吃基本上是靠母亲给打的营养液维持着。晓敏依然怪罪着我,还是埋怨我处理问题太草率,不考虑后果。我承认,这一次我真的差点儿害死了父亲,可我却并未后悔,并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会改变父亲的,我一定要把他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谁都知道,父亲也并未是真正意义上的沉睡,至少头脑是清晰的。只是气愤到了极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以至于睁不开眼,甚至呼吸都好几次微弱的显先听不见。母亲云花寸步不离,晓敏也几乎是全天候守着,她们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母亲更是蓬头垢面,似乎瘦了好几斤。但自始至终她只埋怨了一句话:“年年,你这件事做的确实草率了些”。

探望的人越来越多,已经轮不上我,我只好躲开。来的人清一色不说什么话,只是叹息、摇头,有空手的有不空手的,提的东西也大小不一:有端着一小盆小米的、有捧着几颗刚出窝的鸡蛋的、李婶从苫盖着的长大襟衣褂下端出一个百年大花瓷碗,碗里竟是白得耀眼,同时开着花的两个白馍,此时的白馍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可我的喉咙却一紧,一股不知名的酸楚涌了上来。胖好燕儿来了,手里是一只刚宰杀的鸡,还滴着血,母亲拒绝着所有,却又无能为力。

母亲守了三天三夜,我强行扶她去里屋躺一会儿。

“不,不孝------!老子把你个枪崩货。”死一般沉睡了近五天的父亲忽的张开毫无血色的双唇,似在拼劲全力大吼一声,眼睛依旧紧闭着。吼完后,可伶的唇在颤抖。

围着的人都知道父亲想吼什么,却一句话不说,眼巴巴瞅着。其中几只老筋手齐刷刷伸出来,去抚摸父亲一起一伏的胸膛。这时候,挤开人群进来俩人,打头的是母亲,紧跟着的是晓敏。父亲的一吼,母亲气色平常了许多,不慌不忙走上前去,弯下腰,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慢慢将父亲上身扶正,坐起,晓敏端着杯热水,给父亲喝了口,父亲长“吁”一声,咳出来,才说:“为、为甚把我的地、地------”晓敏又给喝了一口,她分明是鼓励父亲一吐为快。“黄、黄------”晓敏又喂一口。“不、不孝的逆、逆种”!

借助水的力量,父亲总算把一个意思说完整了,人们和我,都以钦佩的目光看着母亲和晓敏,有的还交头接耳了几下。可我的心里仍在顽固着:“黄三伯已不是过去的黄三伯,我只是把地租给他,又没送给他,这不也是为你好吗?劳累了半辈子,受了那么多的苦,罪,身体也不好,我说我要在村里开养殖场、建座殡仪馆,这是让你享福的事,是好事,父亲难道你就不能想想吗”?

我在心里一遍遍的对父亲说道。

突然,父亲叉了气,咳了几下没上来,手脚顿即冰凉,众人、连母亲也慌了神,不停的搓着父亲的背。我心里清楚,父亲还不至于有生命的危险,但痛苦是无疑的了,或是真的听到了。

我忽的心里有些慌,不是眼前的父亲,而是惊慌父亲真的听到了,又有些欣慰,我是真的希望父亲听到。慌忙中,我握住了晓敏的手,也冰凉,我看她的眼,目的是想叫她镇静,然而,晓敏的眼里正酿着泪水。我唤着晓敏,可惜她一点儿也没听见。

父亲两眼微闭,喘气渐渐平稳,脸色比先前红润了许多,凭我研究人生的锐利目光知道,父亲无恙并安然了,并继续他的长梦------。母亲长出着气,额上是密密的汗,脸依旧苍白,腰向上直了直,一只手捶着。我的喉咙又一次发紧、发酸------

那一夜是我陪着父亲,母亲是死活不同意的,她是怕父亲万一醒来看到我后的状况。母亲对我和小敏说,父亲不能再有任何闪失,这个家不能没有父亲,她也不能没有父亲。我向母亲保证着,甚至发了毒咒,母亲很瞪我一眼,又向地唾了两口,在晓敏和兵兵的半拖半拽下终于走出了屋。

这真的是我独自一人首次和父亲单独在一起,活了近三十岁了,和父亲单独在一起的日子在我的脑子里没有,说实话,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这个想法,父亲在我的心里既熟悉又陌生着。又是一阵的心酸。

屋里安静的让人心慌,我端详着父亲的脸,忽然觉得父亲咋就生出了我这样的儿子?我及力找寻着我和父亲的相同之处,竟然发现除了眼睛、身材(父亲眼睛偏小,且单眼皮,母亲云花则是大花眼睛;父亲身材高大,而母亲则矮小一些。)随母亲外,其它竟和父亲的如此相像。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不由得嘴角上翘,同时摇摇头。

夜深了,我毫无睡意,但心里却异常安静,我不再恐惧、害怕,也不再想着怎样去说服父亲,心中的坦然另我自己都吃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