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苦难让父 亲‘长大了’(1 / 2)父亲的长梦首页

日子依旧一天天,受苦人们忙着,除了吃点儿饭,睡点儿觉再没有多余的时间,父亲和俊俊也忙着,忙着放牛,这牛好像总也吃不饱。看似没有变化却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奶奶变了,变得一天不说一句话,呆呆的,脸又恢复了原先的苍白。头发蓬乱着,以前的奶奶虽然穷、衣裳破烂,但头发每天梳的整整齐齐,脑后的不大不小的髻子圆溜溜,光滑滑,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而如今的奶奶定眼一看那却叫人吃惊着。也就三十几岁的奶奶,前日还有些气色的脸如今像张饱经风霜的旧纸——白中有黄、黄中透着干,活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奶奶的头发原本就有些黄,如今花白的厉害,脑后的髻也不再圆溜溜、光滑滑,而是同样干瘪的爬在脑后,头发似多日不梳,凌乱的如同野地里的哈猫儿,随着无情的野风同样无情的摆动着。眼眶深陷,奶奶的眼睛原本也是大花且有神,眼里也曾有过希望、有过明亮,可如今深陷的眼窝里却是无限的悲哀、渺茫和挣扎。粗心的父亲忽视着这些,黄元寿叔叔也好长时间没来了。

父亲这两天也好似有些不一样,他自己这样说的,是心理。可他还是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不好又说不上,苦闷又不愿说,沉闷在心里、憋埋在心里,久而久之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多苦,就连俊俊也不知道。父亲虽苦,但却一天天的长大着。父亲学会了思考,甚至有时也会胡思乱想,这便是我继承的‘天性’。

那日,天气不错,父亲独自一人来到河畔放牛,三头牛不紧不慢的喝着水,父亲嘴含一根草棍悠闲地躺在草地上,身下的草有些柔软且芳香着,迷糊的父亲进入了梦乡:清香四溢的大院里整洁的像被水洗过,羊不知被谁领出去了,圈棚里只剩下驴和牛,驴悠闲地吃着草而牛则闭目养着神。父亲长高了,他没有站在土坷垃上向院里望着而是直接站在地上向院子里望着,他的头早已远远的超过了院墙。那口熟悉的井映入眼帘,井的上方也依然是滴着水珠的木桶。父亲的眼还在急刻的寻找着,他寻找着那个玲珑、娇俏的身影。西厢房的房顶上缕缕炊烟依旧,婀娜的随风摆动,父亲当然不是欣赏它,正房门微敞着,窗花也依旧但不在新,好像有些日子没换了。窗户玻璃上有了雨滴的痕迹,父亲有些纳闷,难道是生病了?院里多了条大狗,是黄色的,毛麟在阳光下闪着亮光。狗倒不是无精打采,虽然沉睡着但时刻警惕着,稍有一点声音眼睛便立刻睁开,双耳也竖了起来。父亲虽不怕什么狗,但大狗也是要小心,院门依然是半开着,父亲正想推门进去正门里出来一个比俊俊略大一些的女子,一看便知是丫头。父亲推门的一只手缩了回去,丫头端着一个木盆进了西厢房。西厢房炊烟袅袅但没有那日的香味。

“作甚了”?一只粗糙的大手拍在父亲肩上。父亲一惊扭头,络腮胡子,黑红脸,膀大腰圆的汉子,似刚从地里回来,肩上扛着锄、衣裳敞着,古铜色的肌肤油亮;裤脚挽着,一双大脚板子套在一双就要张口的鞋子里,泥土遮盖了整个鞋面。此人有些凶,体格好似父亲的两倍。父亲心里没鬼所以不惧色。

“路过,口渴的厉害,讨口水喝”。父亲平淡、沉稳的回答着。

那人上下打量着父亲,正值青春年少的父亲那里有什么凶相,活脱一个文弱少年。

壮汉推开大门,扬手让父亲进来,两只大脚板哒哒哒的在前面走着,麻利的把木桶放进井里,又是麻利一下,满满的一桶水打了上来,还是那样的清澈见底,大汉舀一瓢递于父亲,没说话,走到院中央拿一埽杵嘠瘩在身上扫着。

父亲起先“咕嘟、咕嘟’着,后来便慢慢的喝着,眼不时地看看正门,看看窗户。父亲肯定正房里有人,且半肯定是她,父亲的心有些焦急,不是焦急其它,而是焦急‘她’,父亲焦急她怎么还不出来,父亲焦急想见她。

那汉子也没管父亲,又蹲下抽着。

西厢房的丫头出来了,依旧端着木盆,但木盆里冒着气,父亲知道,那里装着热水。

“厚哥你回来了,老爷上半晌还在念叨着你”。

丫头看见汉子说着。汉子不知声,自顾“吧嗒吧嗒”。丫头看见了父亲:“你是谁”?丫头的五官也很秀气,杏儿眼一瞪,刚迈开的脚定住了。父亲手中的瓢也定在半空,嘴张了张。

“路过的,讨口水喝”。汉子回答着。

丫头没说什么,急匆匆的进了正房。

父亲还想着什么,一根野草杆儿在他的脸上滑来滑去,父亲醒了。俊俊的脸出现在了父亲眼前。

“睡得好香,牛早喝饱了”。俊俊把牛从水里赶了出来。

“梦见什么了”?俊俊的鞋里灌进了水,没回头背对着父亲整理着。

父亲没说话,此时的父亲已经开始了沉默。几天里,父亲都在沉默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黄元寿叔叔来了,他给父亲和奶奶送来了多半口袋杂和面和一小罐咸菜。奶奶好长时间不腌咸菜了,父亲每日吃的都是俊妈腌的,俊俊家的日子也是靠俊大扛长活挣来的,日子紧巴的像勒紧的裤腰带。父亲早已不再狼吞虎咽了,而是小口下咽。每顿饭他都细细品尝着,直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