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晚宴宾楼一事,言絮不提,元璟之自然也不会说,但是温家恶女的行径一般最喜欢为人乐道,温家的马车一出城门,全城几乎一半人都已经知道了。
在言絮被元璟之带回太师府的时候,温绍棠已经杀上门来要过一次女儿,不过被林钧挡了回去,说是元璟之执意要把温家女的寒病治好再送回去,才把骂骂咧咧的温绍棠打发走。
林钧虽然不喜欢温言絮,但他还是让元璟之把温言絮留在了太师府。
所以言絮过了几天逍遥日子,元璟之给她送药,她喝;给她送饭,她吃。哪怕太师府的下人们会背后议论她,但言絮见他们表面还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倒也都不放在心上,安安心心地养病。
不过好日子也只有短短三天,第四天大清早,林钧和温绍棠下朝之后,前后脚进了太师府。
此时言絮还躺在元璟之的藤椅上惬意地喝着茶,她已经放平心态打算好好活着,所以因病而消瘦的身材也逐渐丰盈起来,以至于言絮每每在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脸都会小小地感叹一番,虽是个蛇蝎但也冠了个美人的称号,脸蛋自然很漂亮。
“言絮,”言絮拈着一粒葡萄正往嘴边送,就听见元璟之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刚开始元璟之一直喊她“温姑娘”,但浅意识里总感觉他在骂自己,就让他改了称呼,开始喊自己“言絮”。
言絮应了一声,侧头就看到松树下坐在青石台上调试琴弦的元璟之。
他今日用一根白色发带松松垮垮地束着发,一身白衣胜雪,调好琴后,他抬手将肩上的青丝捋至颈后,抬眼对着言絮笑了一下。
眼下言絮能与元璟之和平地坐在一棵树下喝茶弹琴,不是因为她对元璟之放下了戒备之心,而是因为她怕自己防备心太重引起元璟之的怀疑,此时她羽翼未满,生怕露出一点破绽就被人折去双翅。
她还需要再等等,等到时机成熟,哪怕最后结果只能保全自己,她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哪怕与元璟之为敌。
“你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元璟之轻轻勾了根弦,吗,松手时,暗红色的古琴发出浑厚悠长的鸣响,余音在这抚山苑中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才散去。言絮就没听过什么古琴曲,此时让她硬说还真没什么可说的。
言絮思考了一下,将葡萄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在干汁刺激着味蕾,若不是将来可能有性命之忧,言絮可能真地会祈祷这样的日子过慢一点,好让她重新享受一下重活一世身份带给她的便利。
“《高山流水》吧。”言絮心中不免暗嘲一下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但又要维持面上不变的神色,话一说完,她便抬眼打量着元璟之的神色。
元璟之眉宇间仅仅松动了一瞬,便应道“好”。
言絮的嘴唇微动,想了想还是不要再做过多的解释,静静地听着从指尖倾泄而出的调子。
一曲末了,元璟之轻轻抚上琴,看着心不在焉的言絮,轻轻地说:“估摸着时间,温尚书应该到了。”
言絮懒懒地应了一声,回过神来时心中一惊。
温尚书?
温绍棠?
他爹?
他来做什么?
言絮扒着藤椅旁的藤条,刚探出个头,抚山苑的小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位穿着绯红官服的人。其中一位中年人看到言絮躺在元璟之最喜爱的躺椅上,嘴巴微张,仿佛被吓了一跳。
元璟之没有看向院门,只把目光放在了言絮身上,他的声音轻缓又悠长,带着一丝极轻的叹息:“是来找人的。”
顿了一顿,他又道:“准确地说,他是来捉人的。”他的语气中多少掺了些笑意,若是言絮看见他嘴边的笑,定会对他翻上好几个白眼。但是言絮没有看,她甚至也只听清了“捉人”二字,目光盯着中年人温和的表象下杀气腾腾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