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的神色明亮,那充盈在血管中澎湃激昂的猎杀呼之欲出,看得秦筠也不免暗暗心惊。都云这位墨兰太子素来心狠,不留余地,竟原来是这般嗜好杀戮,即便是提及,也能如此兴奋,果然伴君如伴虎。
不过眼下他在宰杀的也不过那个人罢了,哄得他开心便也是自己的本事。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就仿佛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庶出的四王子,却能斩断万千荆棘走到王座上,自己又为何不能成大事呢?
秦筠依旧稳稳的笑着,招手让辛乙登上一坛陈酿,“公子所愿秦某必当效力而为,既是要困兽,便是要将他的一切后路都堵死。端城不大,这件事很是方便。”
玄点点头,“外方的一切我都会处置,即便是宋府富贵再盛,被如今的事情牵制,也是难以周全,且让客似云来放手去做便是。”
“公子放心。”秦筠亲自起身,为玄斟满佳酿,“斗兽之烈,需得美酒作陪才得意趣,这是我私藏的美酒,以百花酿制,名曰醉花阴,请公子品尝。”
“百花?”玄拿起酒杯,放在鼻尖轻轻细嗅了一番,“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百花皆是媚骨,有趣,也有毒。”
秦筠低头暗暗浅饮,眼眸微垂,长睫静静。这不是对佳人的惜花之情,眼前这个人,怕是以此为饵,只寻杀戮。
“公子”玄的身边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笑意愈加涌了出来。
“得了,秦掌柜,美酒甚好,就不吝给我吧。”
秦筠命人取来一个青玉的小酒壶分了一些出来装好,这才恭敬的递了过去,“如此大坛携带恐不便,这酒壶乃上佳玉石所制,最能保存醉花阴的香醇,带在身边也方便,我等下再命人将剩下的都送到公子那儿。”
玄将那青玉酒壶接在手里,脸上的笑意却是僵了一僵,目光在秦筠的脸上游移了一番,到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秦筠站在原地,笑容一点点慢慢消失。
辛乙上前来奉上温热的毛巾,秦筠只管接在手里,目光却依旧停在玄消失的方向。
“掌柜的,怎么了?”辛乙随着秦筠的目光瞧了瞧,人已经走得看不见了。但秦筠就好似被钉在原地,只是眼神愈加暗沉。辛乙也不敢再出声,也便跟在他身旁站着。
过了许久,方听秦筠低低的说了一句,“师傅说慧极易折,恐怕我以后得愚笨一些才好,这命,才能活得长久啊。”
“将她锁在馆中了?”
玄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听着下面的人禀报,翟恪将荷歌囚锁于明月书馆。
“自己布下的陷阱到头来伤害到的却是自己,我真想知道三哥此时是何感受。”他坐在露台的矮榻上,伸手接过底下人奉上的暖酒。
酒之浓烈醇厚,哪里是那些温吞甘苦的茶叶所能媲美的。饮酒之乐,是为心饮茶嘛,是为心性。二者何所快,自然一目了然。
玄转着手中的酒杯,眉眼上露出好看的笑意来。他招了招手,便有一个侍从躬身在侧,“我的小妹如何了?”
“回公子,先生说病势沉重,毒已进五脏,只能勉力吊着性命,却也不能太久,不过数月,已是极限。”
护着这么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有多少是要救护她的真心,又有多少是想把这个垂死的人点缀成自己仁心不弃的标志,别人不懂,太子却最懂“太子”的心意。”
“传消息回墨兰,就说幼公主已被寻回,废太子侥幸逃脱。幼公主因多年奔劳,体虚伤重,太子仁心,免其一切罪责,着接回国内救治。”
“是。”
“听说顾先生目前在百里一族所辖的和祥州养病,那么就以我的诏令命他前来接公主回国。”
顾敬延最善权衡。青凤只要回国,便坐实了翟恪叛逃的事实,相比他的舍妹自保,太子却宅心仁厚,不计前嫌的医治幼公主,这是何等的差距?
再者她既已病入膏肓,救无可救,也便与势力周全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是全了太子的名声。但是顾敬延何等老辣,怎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是翟恪最重要的依仗,是他在墨兰国内唯一的帮手,如果这个人为了他的前程亲手杀了他的妹妹,他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