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君子不踢球(1 / 2)不说话算话首页

中午吃饭的时候舅舅也没回来,外公骑着三轮车来了。车斗里拉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瓶瓶罐罐,还有一塑料袋种子,黄瓜、丝瓜、玉米都有。外公非常喜欢捡东西,路上看见什么都要捡,什么破衣服、破袜子,捡回来又不能穿,直接就当柴火烧。

有一次去二姨妈家做客,我们坐着三轮车先去,外公坐不下,一个人走着去的,路过一片玉米地的时候,在路上捡到了一只长筒丝袜,外公还以为是什么装东西的布袋子,捡到手就装进裤兜里,准备回去装苹果用。到了二姨妈家,外公拿出来炫耀的时候,我们笑的前仰后翻。那会儿外公恨不得钻到地里去,脸憋的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

下午我跟着外公外婆去供销社,那里的老人三五成群,有的打麻将,有的玩纸牌,也有的下象棋。老人多是带孩子去的,有很多像我这么大的小孩子,我们一起扮大侠,你跑我跳,呼哈声不断。我忽然想起来我的绝世神兵,扔在菜场大堂沟那里,就在供销社直向南。

我跑到那边,找遍了也没找到,我又从供销社往北,过了桥就是卫玉平叔家,我想着熊猫可能拿着。小伙伴们也跟着我一起,那时候的小孩也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要玩什么,反正谁跑就跟着跑,去哪玩都一样。

熊猫家门关着,也没人在,他家斜对面有一大片空地,那里堆着很多废弃材料,有一块非常大的绿色瓦片,那是一种玻璃纤维做的,像小船一样两边翘起来。我们爬上翘起来的尖角,滑下来,再爬上去,再滑,那是我们最爱的滑滑梯,我们玩的不亦乐乎,早就忘了我是来找那根竹条子的,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天下午,太阳落到没有院墙高的时候,表哥从西樵村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只小黑狗,它躲在表哥怀里瑟瑟发抖,我以为它怕冷,可那时已经在往夏天过了,穿短袖也热的天气。后来才明白,发抖不一定是天气冷,那是对于陌生环境的未知、迷茫、胆怯。

也不知道是谁带来了一颗漏气的皮球,那会儿聚起来的小孩已经是一大帮了。本来我也要踢足球的,可是表哥要玩,我得看着小狗,我抱着它坐在路边。

大伙儿分成两队,队伍里有大有小,胡乱着踢,越踢越乱,也不管什么球门了,只比谁踢的远踢的高。

后来是小个子的抢不到球,没得玩,带球来的小个子急了,要回家,抱着球就要走。

这时候正是玩的兴起,哪有谁愿意哦,个个开始攀关系,又是谁谁谁的表弟、谁谁谁的哥哥。接着手里有零食、糖果的也使上了劲,也能上去踢上两脚。

我表哥既没有零食,也不是那小家伙的本家,可是他长得又高又壮,属于坏孩子那一帮的,附近几个村的坏家伙都是成群结队的,大人如此,小孩当然也是一样,我表哥要踢这球,没有哪个小孩子敢不服气的。

不知玩了多久,只觉得吹来的风变的有点凉的时候,“咣当”一声,皮球顺着凉风钻进了旁边小学里,校长办公室的窗户破了一大块。

大人们闻声赶来,小家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都不承认是自己踢的。

我说我没有踢球,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结果好几个跟我一样这么说,我的天,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不诚实,这样的不诚实很令人讨厌,它不仅本身是浑浊的,也让原本清白的我也变得浑浊了。

最后赔钱的时候才知道,那个皮球还是那小子从学校体育器材室里拿的,我说哪来的球。谁也没得跑,在场的小孩一人赔一块钱。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这个学校,就在那一年的夏天之后,我就要到这里上幼儿园了。学校就在供销社跟菜场中间,学校大门朝西,正对面是家老浴室,浴室后面连着西大河。

学校大门是两块大的铁栅栏,最开始的时候大门从早到晚都是开着的,只有学生都放学了才锁门。我们那时上学一下课就跑到门口,好几个人一起扒在门上,然后用脚一蹬,大门会从这一面墙荡到另一面,像是荡秋千一样,可好玩了。

大门右边是学校小卖部,左边是老师的办公室,中间是两边连起来的走廊,夏天走廊里有风,吹起来很凉快,出了走廊,两边对称着种着黄杨球,一直到学校正中间的那棵大松树,松树下面用水泥浇筑了一个大圆台,有半人高,左右两边是长长的花坛,花坛里的黄杨被修剪得矮矮的、四四方方的,下雨天,这里会爬上来很多蜗牛。

学校北边是高年级的教室,南边是低年级,教室前面种着几棵高大的杉树,国旗在东边,隔着墙就是校长家,东南角的房子住着周医生一家,校长室在西北角,那里有条巷子,就是我们踢球的地方。

外婆从裤袋子里掏出来一坨塑料袋,放在校长办公桌上,打开塑料袋,那是一块布包,包着铁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毛的两毛的硬币,折成小块的纸币。外婆说着不好意思添麻烦了,一边将一张绿色纸币递给了校长,校长客气的推脱了几下,便也收下了。

回到舅舅家的时候,太阳已经看不见了,外公早早的就回来了,屋里亮着灯,我却看见舅舅跪在堂屋地上,面朝北,低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表哥看见这种情况,还回头朝我呲牙咧嘴的笑了笑,可能表哥经常被舅舅打,今天看见他爸挨训,心里乐开了花,可能还有点小激动,这会儿他还不知道,一会儿这花儿就要开在他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