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他低声喃喃，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雨还是泪。

二

下车不到十分钟，两人都被浇得透湿。文敏担心张杨看不清路，执意要扶着他。两人在雨中慢慢挪，张杨忍不住向文敏打听军队其他人的状况。

“小瑶还在吗？该上大学了吧……不过现在打仗，她还在不在这里？”

“在呢，她这会儿睡不了，一会儿让她来见你。就知道你记挂她。”

“余湘呢？”

“她有事去前线了，跟你讲过了。但你回来这个事，我一会儿会报告给她。”

提到余湘，张杨的心又一阵绞痛，赶忙换话题：“其他人都好吧？”

文敏悲哀地将声音压了压：“你认识的人基本上都在去年牺牲了……去年那场败仗，你大概一直关注着吧……首长也是去年第二次重伤，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要不是这种局势，谁会用一个破计划赌上白海啊……”

他说的没错。过安检时，张杨没有辨认出一出张熟悉面孔，全是年轻而陌生的战士，一丝不苟地将两人的行囊一一打开检查。直到走过了大厅，他们真正进入白海防线军事基地，张杨猛然听到一个熟悉得钻心的、因激动而满含颜抖的声音：“哥！”

不等他反应过来，文子瑶瘦弱的身影从前方夜色中狂奔而来，一头扑进他怀里，将他带得连向后踉跄几步。文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张杨，平淡地说了句：“悠着点，你哥腿上有伤。“

她这才松开张杨。张杨含笑看看她，她长大了，三年前她的个头只到他的下巴，如今与他的鼻梁相平了。张杨第一次见她身着军装，一身浪白使她显得成熟而坚强。张杨抿抿嘴唇，发觉眼眶湿润了，一阵温情涌上心头：“你一直等在这里了？”

看样子是的。她全身湿透了，帽子几乎已经贴在头顶。但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吃过饭才下来的，首长让我在这里等着。“

张杨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余湘还挺舍得你。冷不？“

文子瑶摇摇头。文敏沉默地站在一边旁观，令人出乎意料地一言不发。很久以后才开口：“上楼吧，别站雨里。”

张杨点点头，轻轻拉了一下文子瑶，目光却锐利地看了文敏一眼，文敏躲闪着他的目光，不安地甩了甩胳膊，神情明显在逃避即将提起的话题。

不知是文子瑶觉察到了微妙的气氛变化，还是仅仅是巧合，没等张杨开口问话，她就突然连退几步，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窜进夜幕中，喊了一句：“我该回哨所了！有话明天再讲……”

张杨愣了三秒，紧接着也大喊：“你跑的方向不对……”

但她已经跑远了，他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