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

他扯开易拉罐的瓶盖，吨吨吨地畅饮起来，坐在一张餐椅上翘起二郎腿，神情忧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晚餐全是加热好的“剩菜”，泷嘢仍然吃得津津有味，毕竟是高档餐厅吃剩下的食物，再不济也是金钱的味道。他吃饱喝足后离开厨房，回到卧室，打开衣柜门，挑挑拣拣的，选择困难症发作一般纠结不已——最终，泷嘢抓起一套室内休闲装，靛蓝色的长袖卫衣搭配黑色的短裤。他抱着换洗的衣物走出房间，前往浴室，泡完澡出来时已经晚上八点。

三月下旬，泷嘢罹患未知流感，症状不算严重。春天是流感高发的季节，这很正常。他高烧蜗居在家，尽管吃了速效感冒药吞咽时喉咙还是痛如刀绞，病毒也在进化。泷嘢怀疑这或许压根儿并非流感，而是……不管怎么样，他竭尽所能试图让自己忘记有关三体细胞的破事。

泷嘢不敢去医院是害怕东窗事发，他担心，自己可能会成为培养灭世病毒的人体培养皿；鸟叶香说过环状DNA三体细胞具有病毒式的缺陷，至于到底是什么泷嘢完全一无所知，甚至都无法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实存在——

“要好好休息哦，小泷。”

泽罗端来熬制一碗甜梨汤，他戴着一副机械口罩，用银汤匙一口一口喂泷嘢喝。

临近傍晚时分，泷嘢奇迹般地退烧了，他宛若一株久逢甘霖的小草，一下子便重新支棱起来，神清气爽，恍惚间，有种如同漫步在月球上身轻如燕的失重感。

隔天，泷嘢出门帮泽罗拿快递时吃了一惊，他看见公寓对面站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鸟叶香。天可怜见，泷嘢大脑几乎宕机，鸟叶香转身看见他之后只是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句：“嗨，九宫。”

“鸟、鸟叶香酱……”

“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

“嗯，因为我就住这里呀。”

“什么？”

“是的。”

“这样啊。”泷嘢说，“啥时候搬来的？”

“大概两年前吧，我记得，应该没错。”鸟叶香迟疑，“抱歉我不太会关注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

她的齐肩头已经长成了及腰头，染成了金栗色，那双翠绿色眼眸依旧楚楚动人。闻言，泷嘢石化一般，那种感觉就仿佛有人在一个距离地球几千光年之外的宇航员的耳畔边告诉他地球被炸毁了一样，信息量巨大，一时间难以接受——泷嘢纹丝未动地抱着快递盒子，目光呆滞。

“然而我大多数时候都不在这里，”鸟叶香补充：“所以之前你没有遇见我很正常。”她把一缕头发拨到耳根后，侧身睥睨着泷嘢，语气比初见面时温柔。

“哦，原来如此。”

泷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鸟叶香问：“一切安好？”

“没事。”

“欸，那行吧。”

“你是要出去吗？”

“对。”

“呃，注意安全。”

“谢谢。”

“我……”

“什么？”

“再见，鸟叶香。”

“回头见，九宫。”

鸟叶香锁上自己公寓的门，然后转身朝电梯走去。泷嘢杵在那里眼睁睁地目送鸟叶香渐行渐远，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勇气当面告诉她，下次相遇又会是猴年马月。

出于私心，泷嘢选择隐瞒这件事，泽罗被蒙在鼓里，他压根儿就不知道鸟叶香其实是他们的邻居。

自从发现鸟叶香住在对面后，泷嘢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经常站在楼道中等她回家，有时候一守就是几个小时，即使双脚发麻了，也不敢去敲鸟叶香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