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菖蒲高超的储存技巧，在漫长的冬季里，司幻还能不时吃到绿叶时蔬、植物块茎以及各种肉类，东域人的生存天赋在菖蒲这里得到了完美的展现。

在面包都是计划配额的时代，菖蒲总能准备出各种菜肴，这也难怪司幻老抱怨调查兵团食堂的厨子，咒骂他们就是在烹制“猪食”，不过这话听起来好像连自己也骂了。

铁锅中香气四溢，暗红色的火锅汤料被煮得滚烫，火锅料是菖蒲从东域的商贩那里购买的，据说这种调料来自东域国宝大熊猫的故乡。

至于大熊猫，司幻只在书中见过，倘若现在拿着一张熊猫的插图在大街上展示，十有八九的人都会这样评价：“看着很可爱，我猜它一定很好吃。”

在新历，在寒冷的驱使下，人类只能尽可能地多摄入能量，哪怕是往菖蒲煮的火锅汤中扔一双鞋底，也有人考虑如何食用，毕竟闻着很香，更不要说熊猫这类活物。

一阵忙活，在菖蒲的操持下，午饭准备停当了。

这时何伯也踩着饭点回来了，手里攥着他那杆长烟枪，进屋后赶忙吸上一大口。一脸陶醉过后，这个背部些微佝偻的半百老者，左手撑着木门，同时抬起左脚挨靠在右腿膝盖处，将那打蜡的油黑色鞋底亮出，右手拾起烟杆在鞋底处敲打。

伴随着手的挥舞，燃烧殆尽的烟灰从铜制大烟斗中崩出，虽然解压，但在饭前看这个，司幻总觉得有点膈应，像某种排泄的场面，而且排量还不小。

四人十分默契地围坐成一圈，中间是煮得冒泡的火锅，四周是各种处理好的新鲜食材。

“幻，按照惯例，这两天你们该休假了吧。”在烫熟食材的间歇，何伯开口说道，伴着一股浓重的旱烟味。

“明天开始，两个礼拜。哇，烫，好烫！”司幻已然急不可待地将捞起的肉片塞进嘴里。

“老机长，今天的蒸汽火车是从红海来的吗？”夜斗插上一嘴，由于工作上的关系，他习惯性地称呼何伯为“老机长”。

“小子，从哪打听的？”何伯眯眼抿了一口酒，花白的硬胡茬上挂满了从屋外带进来的小雪花。

“制造局锅炉房的老里德，他说红海地区的黑人被军队征召了，他的儿子也在列，这个老家伙此刻正难受着哩。”

“我也正纳闷，按理说，红海的黑人是不受议会大厦里面的老爷待见。”何伯回应道，眼角仍微微眯着。

“眼下隆冬就要过去了，荒原的撕裂者忙着筑巢休眠，军队反而不需要征召了才对呀！”司幻也表示疑惑。

“幻，调查兵团的消息已经这么闭塞了么？”夜斗既惊讶又得意，“大陆议会已经通过了北境领主诺里斯·查克的提议，今春准备彻底铲除北境域外的涅比利斯政权余孽。”

“可雪城的流民说涅比利斯家族才是北境的正统，他们私下反而咬牙切齿地咒骂查克家族是‘卑鄙的外乡人’？”菖蒲也加入了探讨。

“那是因为……”由于何伯的厉声打断，夜斗到嗓子眼的话又生生给憋回去了。

何伯向来都很有分寸，每每只谈论一天中的所见所闻，从不做过多无意义的深层分析，更何况涉及到世界政府的话题。

“我记得老里德的儿子天赋并不好，怎么，他也被神眷顾了？”何伯开始转移话题。

“撕裂者要开始休眠了，议会要求军队趁着它们处于虚弱期，进行围猎。”夜斗边说边用余光瞟向司幻，“普通人可对付不了这些畜生，得靠他们，那些‘天选者’！”

说罢，幻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眉头微蹙：“可它们越来越难对付了？”

“书上说，它们也在不断进化！”夜斗的话语明显迟疑了，但还是小声说出。

“进化？你是说撕裂者，还是畸变人，又或是其他的……”显然，夜斗的话语勾起了司幻的兴趣。

“祈祷不是所有吧！外面的生物远比人类更加适应现在这个星球。”夜斗并没有正面回答，因为没人知道答案。

“可世界政府一直宣传它们是低劣的生物，没有智慧可言。”菖蒲补了一句。

“这就好比一个城堡君主为了维护其统治，一直强调他的权力是神授的，这个世界哪有神？愚民手段罢了！”夜斗做了一个大胆的比喻。

这般敏感话题的探讨不出意外地被何伯终止了，接下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何伯再次发声：“幻，趁着休假去洛林看看你师傅，我给他备了一包上好的土烟丝，你去时捎上。”

“嗯！”司幻眼睛一直盯着锅里煮得沸腾的肉片，他感觉自己最近的饭量又变大了，这也难怪每次来蹭饭，夜斗都会抱怨吃不饱。

饭后闲聊了一会，见时候不早了，司幻起身向何伯询要烟丝，准备回去休息。恰巧夜斗和菖蒲临时打算一齐去到洛林，便让幻先行返回。

屋外，雪下大了，司幻再次蜷起身躯往上城区走去。岗亭处，执勤哨兵索要通行证，幻出示了兵团的证件，士兵轻蔑地白了一眼，还是放行了。

调查兵团这种组织，本就是出身贫贱、劣迹斑斑人员的去处，干的多是一些脏活、累活以及见不得光的事，受人瞧不起也正常，对于这些，幻早已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