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月落梢头。
已经三更天,定国侯府上下一片寂静,只隐隐听得打更的敲竹挷声和鸦鸣声。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穿梭于房檐间,他身穿夜行衣,脸戴罗刹鬼面,仅露的双目流出警惕凶戾之色。
躲过值守的婆子小厮,鬼面人翻身过墙,稳稳落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处。
屋内烛光摇曳,彰示着主人还未入睡,他轻巧地推门而入,动作间卷进一股寒风。
“得手了?”
萧濯端坐在书案前,头也不抬地问道,语气从容轻淡,丝毫不像在讨论人命。
黑影最厌烦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端着读书人的臭架子,手上沾的血一点不比他们这些杀手少。
鼻孔中重哼一声,鬼面人将带血的腰牌甩在桌上,白纸霎时染成触目的血红色。
“就一个?”
萧濯挑起一旁的绢帕,捏起腰牌翻个面,看到“益州长史张石阗”几个字,心下了然,慢悠悠开口说道:
“任务失败,还请阁下自己去三皇子面前请罪吧,不过这江湖第一剑客的名声,你怕是保不住了。”
鬼面人却被他轻蔑的笑声激怒,蓦地站起身,指着他骂骂咧咧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邱南生?区区一个益州太守,我还没放在眼里!但太子要保的人,我能怎么办?当众将人刺杀掉,好把老子抓起来砍头吗!呸,老子要命!”
笔尖停下,萧濯望向他,柔和的烛影映在眼眸中,多了几分深邃,掩住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缓缓将袖口放下,拿起手边的押印盖在画纸上,边欣赏边说道:
“你我皆知,太子此行表面为赈灾,实则为摸清楚三皇子在益州的势力,除之,而后取而代之。城中那几个氏族不用担心,彼此间制衡。倒是有些挑上去的官员,只顾着伸手捞钱,横行乡里,这等废物留着反倒坏事。”
他停顿片刻,发现画中的瑕疵后皱起眉头,继续执笔描画。
邱南生有些不耐烦,急躁地走到他面前,说道:
“那老太守可不是废物吧?一心为三皇子办事,他也要除掉?是不是你胡乱下的命令,你说,别耍老子!”
萧濯冷笑一声,将一张揉皱地纸团丢给他,男人看了两眼,依旧质疑道:
“是三皇子的字迹不假,但他为什么要除掉老太守,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他老丈人吧?”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萧濯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名状的笑意,不知是为着画还是为着人,“有时候知道太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鬼面下的人似是琢磨出什么,良久,自顾自调侃道:
“果然常言道,无情最是帝王家,咱们这些人为他的江山大业,拼死拼活也是贱命一条,不值钱!”
他抱着双臂倚在墙边,突然好奇地问道:
“喂,你就没想过另寻出路吗?你好歹是侯爷的儿子,虽说是庶子不能继承爵位,但打理生意挣挣钱,后半生还不是轻松度日?总比我们这些人刀尖舔血的强,你说是吧?”
邱南生还在大喇喇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萧濯的脸色阴沉,他冷声说道:
“若是阁下有意想投靠太子,我明早定会先禀告给三皇子。”
邱南生这才敛住笑容,连连摆手,道:
“别呀,不过开玩笑而已。但以我看人多年的经验,你真的比你那个二哥强多了,有胆识有谋略,堪为嫡子风范,这定国侯的位置该是你的才对嘛!”
“贺忠,贺良,把他轰出去!”
听到萧濯的命令,两名随身暗卫立刻闯进屋内,邱南生见状,一溜烟纵上房顶,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