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瞧着她不服的神色,道:“我自是不怕的。没成想你也不怕,看来我们现下这里虽然只有三个人,倒有两个胆子大的。”
她这话听得有人可就不舒服了,肖岑俊脸青一块白一块,又见陆昭听了毫无触动,一副顺理成章接受了的样子,似乎他当真是这样,一直以来在她心中便是这样,所以她现下听了冬至的言语,才毫无反应。
陆昭哪知道七皇子殿下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何况肖岑一直以来给她的感觉,在言谈间透露出来的,就是不敢去战场的意思。
“既然你不害怕,随时欢迎你来塞外赏月。”
“好啊!”小姑娘双眼放光,一口应允。她心下可不当这邀约是客气之词,已经立刻开始思索起可行性了,“你武功这般好,又是九王爷义女,我跟你一同去,我爹一定放心!”便不会阻挠她了!
“没成想你一个小姑娘,胆子这样大,大概我没识得几个公子小姐,以为都一样,是些胆小怯懦之徒呢。”
言者不管有没有意,听者是有心了,作为她难得识得的几个公子小姐之一,肖岑忍了这许久再坐不住,腾一下站起身:“你什么意思!”话中带刺,指桑骂槐呢!
陆昭不解道:“肖沐恩,你好端端的又发什么脾气?”
七皇子殿下暴躁迁怒:“你闭嘴!我知道你也瞧不起我!觉得我胆小如鼠是吧!”那天赛舟的时候,她看到他那般怕水的丑态,心中肯定就看不起他了!只有他这么傻,还信了她当时的推脱掩饰之词,还为此感动不已!她若非早就瞧低了他,为何现下听到冬至的言外之意,半分惊讶和触动都没有!
陆昭也有些不高兴了:“我何曾说你了?”他真是死性不改,如今这么好的气氛,这么好的月色,非得闹上一闹。
“你嘴上没说,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瞧他这霸道样子,和从前在国子监一般无二,陆昭跟着拔高声:“你还讲不讲道理!”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吧!”
“你!”
肖岑一肚子火没处发,找准始作俑者:“都怪你!你是故意挑事儿吗!”
“殿下息怒,小的言辞不当,给您赔礼道歉了。”
她这明着道歉暗里讽刺的口吻,肖岑一口气差点噎住:“你什么态度!”
“我能有什么态度?我虽然从小跟在义父身边,但义父最疼的人可不是我。义父疼殿下,皇上疼殿下,殿下身份尊贵,便算没有义父的英明神武,赫赫战功,天下人也一样敬了殿下,怕了殿下!”
肖岑被她这一激,怒极反笑:“你意思是本皇子除了身份,一无是处,是吗?”
冬至才不管他气成什么样,也不怕他气疯了:“是或不是,殿下心中没数吗?”
她应答间身子左偏,避过肖岑挥来的一拳,肖岑气极,紧跟着再攻击,又未击中,一个回落,反被她一脚踹翻在地。
冬至脚踩在人脸上,一点情面都不留:“殿下是不是以为我平素让着你,是怕了你了?”就他这三脚猫功夫,还要班门弄斧,“肖岑,这是你自找的!我忍你很久了!从小到大,义父最疼的人是你,最看重的人也是你,但是比武功,比学识,比脾性,比能力,你有哪一点比得上我?比功绩?呵呵,我陪着义父戍守边关多年,你呢?恐怕听到战场两个字都会吓得尿裤子吧!你说说看,除了这个皇子的尊贵身份,除了这张跟华妃娘娘一般无二的脸,你有哪里值得旁人多看一眼,哪里值得旁人看得起了!”
她这番侮辱性极强的言语说出口,肖岑却是难得的没有回嘴,直到她收回脚,七皇子殿下还维持着趴地的姿势,不挣扎,也不动。
连陆昭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虽则她在国子监,也一向不把肖岑放在眼里,和他龃龉不断,但断断也不能这样踩在肖岑脸上,还发表这样一番将人踩至尘土的贬低之词。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
冬至走过来,拉她:“我们走。”
陆昭被她扯着走了几步,忍不住转头看肖岑,他还是那样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那身影,看起来格外让人心酸。
“你说得也太过分了吧!”虽则是肖岑先发脾气,但不至于将人打击成这样啊,“而且他也没你说得那么差。”肖沐恩论文论武,在国子监也排得上号的,他脾气是不好,但心眼儿并不坏,就算胆子小,害怕上战场,那也不是什么过错啊,胆子大小是天生的,并非他可以控制的。
陆昭一直回头看,越看越可怜,过了这么久,那人还是趴着,一动不动。肖沐恩这个人一向自视甚高,此番想必是万念俱灰了。
冬至看她步子停下,要转身去扶人的样子,便冷冷开口道:“你若是想他无地自容,尽管去好了。让他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欣赏他的落魄样子,可怜他,同情他。”
陆昭无奈,不是很明白:“你就这么恨他吗?”非要将人羞辱到这地步。
“你错了,我不恨他。”白衣少女冷冷道,“我是讨厌他。”
虽然这次出狠招刺激肖岑另有目的,但她所说的也不都是违心之语,只是从来没想过能有机会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