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你薛盈不是人。”唇畔微挑,他即将说出口的话,伤人也自伤,“既然是剑,是利刃,是没有人性和思想的凶器,就好好服从主人的指挥吧,若是有不听从命令的情况发生,我怕你这把剑,最后会插进你最在乎的人心里!”
这天国子监散学,陆昭按照跟宵夫子学琴的约定,留堂等人。她心中这几日叫苦不迭,时刻悔恨自己当初一时冲动说要学弹高山流水,主要她全身上下半点学琴的天赋都没有,跟琴谱属于相看两相厌。
趁着宵夫子没来,她在心中反复酝酿一会儿回绝人的说辞,因着前一晚抄书抄到半夜,所以今日困得不行,一整天都是强打精神,这边厢盘算着盘算着,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的时候,饥肠辘辘,大抵上是饿醒的。
屋中是暗的,只她对面燃着一盏灯,一个人坐在灯下,支着头在看书。
眼前岁月静好的一幕,让刚刚睡醒的小姑娘有些晃神。
她揉了揉眼睛,对面灯下那个人还是在,没消失。
“醒了?”
“啊,是!”陆昭一个机灵站起身,“颜大哥,你怎么在这儿?”还有,奇怪,他都没抬头看,怎么知道她醒了?
听到她这句,灯下那人终于抬头了。
俊美的脸庞看上去很危险,他轻声问道:“你称呼我什么?”
陆昭被他这样一看,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毛毛的,想起来上次自己说要跟他拜把子,被他一下把门摔在脸上的事儿。
小姑娘面露难色,很努力地想了一刻,决定还是使用原先万无一失的称呼:“颜,颜典。”
对了,这个人的怒点是很奇怪的,那次要给他请大夫也是。虽然自己提议拜把子是诚意的表现,但会不会他又觉得被侮辱了?因为自己是女人的缘故?而且他好像也很喜欢把别人的善意看作是施舍。
男人轻轻哼了一声,眼中的暗色褪去一些。
他复低下头看书,陆昭凑上前:“你又来找宵夫子吗?”
“宵夫子今日有事,请我代他一代。谁知道……呵,你睡得倒香。”
黑眸微哂,似笑非笑地瞅着人,小姑娘心虚地咳嗽了一下,解释道:“昨天抄书抄到三更……”
“被夫子罚了?”好端端的抄书做什么。
“不是,我帮许爷爷抄书,想攒点钱给宋二宝他们。”
她倒是懂得未雨绸缪了,只不过,“陆相的女儿自己赚钱?说出去怕是没人信吧。”
这他就不懂了,小姑娘认真地解释道:“我爹很少给钱我,京师常去玩儿的酒楼、戏台子都是记账的,平日里常去买东西的店铺也是记账的。”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了。实在要花钱,让阿澜二宝他们给钱就是。
“那买人参哪来的钱?”
“那是我典当……”他问的太突然太顺畅,让她一时不察就嘴快接上来,等到脑子也跟上,赶忙住嘴,良久,小姑娘尴尬地咳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转过头不看人,“什,什么人参?我可没买过人参!”
屋内一阵寂静,等到那阵做贼心虚的紧张过去,陆昭又假模假样地咳嗽了几声,转回头来。
“你能不能帮我同宵夫子说一声,我不想再留堂学弹琴了……”她这是一来转移话题,二来也确实指望着颜典能帮上一帮,毕竟自己当初主动要学琴,现下反悔的话对着宵夫子很难说出口啊,由颜典转告一下方便多了。
“可以。”看她也不是学琴的料,料想也坚持不了几天。
“太好了!”小姑娘不禁喜逐颜开,明日就是她原先跟肖岑约好学枪的日子之一,她本就想着今日无论如何要回绝了宵夫子,“终于可以继续跟肖沐恩”
“不行。”
她没感叹完的话还卡在喉间,听到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不禁张大嘴,“啊?”
他极其自然地转口道:“我可以帮你转述,但宵夫子一定会说不行。”
“为什么啊?”她毫无兴趣和天赋,宵夫子怎么能强迫她?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为人师者,怎可惯你这半途而废、有始无终的臭毛病。”颜典坐直身子,换支额为托下巴,看着她漫不经心笑道:“一天一个时辰不够,那就两个时辰,三个时辰……阿昭也读过这典故吧,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小姑娘瞠目结舌,忙不迭摆手道:“不用不用,一个时辰够了!我用心学,肯定能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