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因为眼前的山峦、天空与风声都太真实了，以至于他怀疑是不是其他人真的都走了。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别人他不敢保证，但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昏迷了，每一次醒来，总能第一时间看到沈清颜的身影，何况看日头，根本没过去多久。

龙潜并没有惊慌，他明白自己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虽然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的神魂还能安然无恙的理由，就算真的是那股神秘的蓝色混沌发力了，他也无法理解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没人会嫌命长的，龙潜只是想不通，可不是想不开。

他冷静的思索着突破这层幻境的方法，虽然记忆都没多长时间，但他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梦境幻境实在不算少，甚至自己在元神中搭建的场景，也未尝不是自我构建的幻境。

但是它们都没有眼前这个真实——绝对的真实，而自己的感官，似乎也是绝对的清醒，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感觉的。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龙潜喃喃自语道。

是自己内心生成的——简而言之就是梦境，还是九幽冥离枪生成的——毕竟明霞的父辈似乎很精通精神力一道，亦或是别的什么——比如那股蓝色混沌？

对了，明霞是外族与羽灵族混血，那她羽灵族的母亲是谁？

龙潜突然冒出了这么个问题，但他的确挺好奇的，毕竟明霞看着只是个半大的小姑娘，怎么说母亲也该还在才对。

他还在思绪飘忽着，几乎忘记了自己不久前还在进行九死一生的灵宝升格，身后却突然传出了动静。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人缓缓从一扇仿佛开在空气中的深不见底的门中迈步走出。

男人的眉宇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但却一时说不上来是谁，甚至乍一看还有几分自己的影子在里面，再细看又与虚神金缕兰中的记忆主人的味道。

男人的眼神并不空洞，相反他也在打量着龙潜，他的眼神宁静以至于冷冽，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你叫什么。”

令龙潜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先开口了，那扇虚空之门缓缓在他身后闭合。

“龙潜，”龙潜回过神来，“你呢？”

男人似乎在思考，半晌后，他说道：“我以前有一个名字，但我已经忘了，我现在有一个新名字。”

接着，他便吐出了三个字：“长歌行。”

在龙潜飞快的把事情想明白时，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塌了，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长歌行”三个字，亦或是为了告诉龙潜一个答案。

只有龙潜和男人——或许应该叫他长歌行，还维持着没有变化。

“你是器灵？”龙潜好奇的问道。

“或许。”长歌行非常平静，“但我能感觉到你的虚弱，你支撑不了我的存在，未来我的存在大概与先前没什么变化。”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神魂虽然弱小，但是完好无损，而我却同样完全恢复，甚至更近一步……但自我醒来以后唯一与我有灵魂联系的就是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长歌行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陷入了沉思，一旁的龙潜也有些咂舌，他知道自灵宝起法宝就有灵性，但长歌行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都不是像他这样一无所知便来到世间的人。

当然了，他也没有参考，或许仙兵的器灵就是这么通人性也未可知。

至于长歌行的疑问，他能理解，却同样无法解释。

“你自己对那些精神力有什么……感觉？”龙潜反问道。

长歌行静静地注视低头着自己的双手：“很精纯的精神力，没有丝毫毛病……甚至精纯到无主的感觉，或者说已经将原先的主人留下的印记抹除了，替换成了你的灵魂印记。”

他似乎没有再纠结什么，抬起了头：“这里是我和你的精神世界共同构建的意识空间，而我自己只是借助你在九幽冥离枪里留下的灵魂烙印反溯过来的一个投影罢了，今后我和我寄身的载体都名为长歌行，能用出几分效果就靠你自己的修为了。”

“等等，”眼见长歌行似乎要随着周围的天地一同消散，龙潜连忙叫住了他，“我出去后，九幽……长歌行里的器灵，就是你吗？”

“是也不是。”长歌行的身形逐渐虚化，“平时只会是我最底层的意识，真正的我需要由你唤醒……但你多半是唤不醒的。”

“喂——现在已经完事了吗，我还需要做什么吗？”长歌行无情的大实话听的龙潜眼角一抽，但不及他多吐槽什么，又追问起来。

“我的灵根同样需要重铸，但根据我感知到的，已经有源源不断的外界灵力提供给我了——但依旧可以算到你头上，你似乎有一个身外化身。”长歌行的黑衣开始化作黑色的细沙飘散开来，“刚才的这会儿功夫，我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你不需要再做什么。”

这么轻松？

虽然龙潜知道自己先前可谓极其凶险，但还是不免冒出了这么个想法，毕竟长歌行真的似乎一力操办了所有事情……他自己完全没做什么。

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正常现象，他能想到的解释就是长歌行的超常的灵性，毕竟长歌行自己也说了，他比以前“更进一步”了。

但现在已容不得他多想。随着周围的一切彻底烟消云散，他的脑中也涌起了剧烈的晕眩感，一阵不知过了多久的天旋地转后，他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

“已经没有问题了。”沈千云松了口气。

九幽冥离枪在半空中熠熠生辉，周身的暗金色光华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含蓄的湛蓝色。沈千云在那股蓝色光芒中感知到了熟悉的波动——属于仙兵器灵的波动。

青光划过，离水剑竟是自动从寄身的空间破空而出，伴于沈千云身边，显然也是感知到了同类的气息，剑身发出了一身悠长的嗡鸣。

“传说果然无误，仙兵器灵是会共鸣的。”任老在一旁纳罕道。

羽灵族们早已积攒多时的灵力在枪身周围仿佛江水遇到了地陷，疯狂的朝枪身中灌注着，形成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漩涡，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笼罩在场地上空，羽灵族们纷纷屏住了呼吸。

“这也太快了。”任老有些疑惑，即使正儿八经的天阶都要凝十日器灵，怎么在龙潜这里成了两个时辰速成了，日头才刚西斜没多少。

“有可能……”沈千云思考了一番，“这九幽冥离枪，之前就已经形成仙兵器灵了……至少也不是从纯粹的灵宝开始。”

“所以他做的是一个唤醒、重塑器灵的工作？”任老恍然。

“嗯，”沈千云点头，“不过……”

他低头看向那柄置身漩涡中心的长枪。

“枪铭已改……现在，该叫它长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