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诸位贵客都认识啊?那赖某便不一一介绍了。长话短说,此番赖某斗胆,请到诸位贵客前来,确有个不情之请,事成之后定有重赏:
内子江姝,平日里爱贪些小便宜,又爱奉承之话。前阵子听闻江湖上盛赞的木槿先生的事迹,便起了歹念,冒充了木槿先生,并借木槿先生的名号招揽了不少年轻俊美的拥护者。某次私下会面,内子因酒后失言、言行稍显肆意嚣张,被暗中监视的当地‘青龙帮’请去喝茶。当地人都知道,那青龙帮,皆为穷凶极恶之徒,名义上请内子去喝茶,实则劫色,想给内子一个教训。内子不从,修书回家,愿以十万两白银赎身。赖某接到书信后,担心内子安危,便张贴告示、重金悬赏江湖人士求救了。”
明白了前因后果,众人在凉亭聚集,将江姝被劫持所在地的舆图摊开了摆在石桌上,开始商议对策。最终决定:深入虎穴,见机行事,不恋战,救人要紧。
“东南百里开外,箕山,松石岗,此处山峦起伏,密林遍布,且山谷入口狭窄、上山之路呈倒漏斗状,易守难攻。山路曲折,极易迷失,我等入山后分散寻人,每到岔口需留下各自记号,以防走失。”常年在军中历练的睿,对野外行军分外熟悉,首先对舆图做出了初步分析,赢得了在座诸位的连连赞赏,连瑶夜都对这几人中最不起眼的小孙辈高看了一眼。
“听闻箕山深处有烛龙,山中时辰似与别处不同。”惜言冷不防的一句,让众人心里一惊,纷纷转过头去看她。
“呵呵,如何不同?不妨说来听听。”玉镶首先打破了沉默气氛,微笑着询问。
“据传闻,西北之境章尾山有山神烛龙。那烛龙,不眠不休,以风雨为食,人面蛇身独眼,通体赤红,体型大如山,身长千里。瞑目为夜、睁眼为昼,曾衔火精照亮天门中,连九阴之地都被照亮了,故名曰:烛九阴。
烛龙睁眼四个时辰,辰时至申时;闭眼八个时辰,酉时至卯时,因此烛龙栖息之地,白昼最为日短,较他处不同。
也不知何故,那烛龙忽对东南箕山有了兴趣?烛龙伸展了身子、探了脑袋在箕山之中观望数月之久了。那进山砍柴的樵夫、采药的药童、打猎的猎户们,纷纷苦其久矣!”
惜言话毕,众人再一次点头称赞。
“阿言见识广博,吾等男子,自愧不如啊!”延岚感慨道。
“延岚兄,谬赞了。是小女子平日里闲着无聊,便差了丫头们替我收集些奇闻轶事解解乏罢了。山野趣事拿不上台面,自是与男子们筹谋天下大事不能比的。”
“呵呵,惜言无需自谦。便是些不经意的小事,这回帮了大忙了。”玉镶附和道。
见惜言与延岚、玉镶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睿心里不是滋味,双手撑着桌案,舆图两角都被绞皱了;瑶夜更是莫名烦躁,坐那儿双手环胸,手指轻点,左腿换右腿,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此刻,迟钝如赖否都觉察出了气氛不大对劲?忙站出来打圆场:
“诸位,诸位,我看今日天色已晚,贵客们也聊得累了,莫多费了神。诸位舟车劳顿,不妨稍事歇息,等用过晚膳后再细谈吧?赖某这就吩咐下去,让后厨为贵客们准备接风宴。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容赖某先行告辞,诸位留步啊!”说罢,便逃也似地撤离了现场。
赖否走后,众人忽又想起了什么?询问同样身为女子的惜言对“代入者”江姝的看法。惜言低眉垂目,以手掩唇,在沉思了一番后,未作正面回答,而是抬起头看着众人淡淡说道:
“一个人若高出他人一点点,加之时运不济、境遇不好,虎落平阳、鹤立鸡群,就很容易被人敲打、成为众矢之的。若比他人高出太多,立于云峰山巅,他人就只有仰望的份了。
为何我鼓励身边人向高处求?正因为此。而那江姝么……”惜言顿了顿,继续答道,“据我探查所知,那江姝出身名门之后,心高气傲,看不上粗鄙的赖否,又因为家族利益不得不嫁给他。江姝借用木槿的身份,获取更多名利,也为了吸引真正优质儒雅的青年俊才,甚至与他们苟合,以填补缺爱的扭曲心理。这一点上,那江姝,也是个可怜之人。”
听到这,延岚若有所思,瑶夜点头附议,春兰表示赞同。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后半句,惜言并未对众人托盘说出,仅凭直觉、并无实证,故而仍需观察。
赴完接风宴,酉时三刻,已是入夜时分。在偏厅闲谈了明日一些营救细节后,众人便在丫鬟仆从的引领下,各自回了客房。
戌时,在房中看了会儿账本后,左右睡不着,瑶夜便披上衣衫出了门闲逛。在经过赖否书房时,偶然听见房内有争执,便跃上了屋顶,掀开琉璃瓦片,凑近了听着。
“可他毕竟是您的大舅子,若夫人回来后怪罪下来,恐怕……又要跟您闹了。”
“不行!这件事必须给王仲景一个交代。大舅子借我名头犯了事,对佃户肆意征粮,还让家里无粮的低保户拿低保金来换?那王仲景年岁大了,本就有失心疯,低保金上交了,无银钱买面,这才凭着记忆绘制了假钱。我也有过错,是我失察、包庇亲眷、轻信于人,是我间接害死了他……你去!拿着我的腰牌,让我那大舅子带着赔偿金、亲自登门给王仲景一家道歉!他若不肯,叫上几个家里的镖师,压他过去道歉!”
“好的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见管家拿着腰牌出了门,瑶夜也知晓了事情大概,便盖好了琉璃瓦片,翻身跃了下来。似乎心情不错?打了个哈欠,拢了拢披风,脚步轻快地回了房,自顾自歇息去了,一夜无梦。
次日寅时刚过,天刚亮,雄鸡破晓,鸟雀出巢,五人便辞别了赖员外,驱车前往东南方百里开外的箕山,开启救人之旅。卯时刚过,辰时将至,众人将马车栓好了停在山脚密林外,等辰时一到、箕山天亮了便进山。惜言吩咐春兰及一众侍卫留下来看管马车,以便策应。
进山后,五人分成三路逼近松石岗:睿熟悉野外行军,跟经验不足的玉镶一队;惜言擅长以巫术辨方位,跟容易迷路的延岚一队;瑶夜轻功好,从空中寻找目标,单独一队。几人约定好,先发现江姝的,先救走再说,沿路给其他人做标记。
话说那“青龙帮”一众歹徒,见江姝承诺的十万两白银迟迟没到位,又见江姝貌美,欲对江姝行不轨之事,江姝嫌歹徒丑陋,垂死挣扎,不愿屈服。
瑶夜首先发现了江姝。千钧一发之际,瑶夜从歹徒手里救下江姝,带着江姝逃命,沿路给众人留了记号。瑶夜不慎被歹人羽箭射中,肩后背受伤。
申时已过,天暗了。瑶夜与江姝二人逃至湖边一静谧处,生了篝火,躲避昼伏夜出的猛兽,休养生息。
瑶夜替自己拔了箭疗伤。江姝为报答救命之恩,主动为瑶夜包扎伤口。包扎完,江姝馋瑶夜的身子,又特别喜爱男子病弱俊美的样子。气氛上来,欲望上头,江姝想与瑶夜在野外树丛间行不轨之举,被瑶夜拒绝。江姝不依不饶,趁他病,要上手强了他。
瑶夜推说饿了没力气,怕扫了她的兴,让江姝去为他寻吃的,支走江姝。瑶夜拖延时间,暗中凝法术给惜言发出幻蝶讯号。惜言赶到,救下瑶夜,并将瑶夜带至一洞中安置好。半夜,瑶夜发烧,烧迷糊了,很委屈,哭着轻吻着惜言。惜言失而复得的怜惜,害怕失去。惜言抱着瑶夜柔声安慰、轻抚后背后,瑶夜才肯沉沉睡去。
再说那江姝,回来后不见瑶夜,四下寻找无果,却与延岚他们碰面。江姝在与众人互相确认了身份信息后,便声泪俱下、与他们诉说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却闭口不谈自己与瑶夜在湖边那一出。众人商议后,决定分头去寻。江姝与玉镶一队,延岚与睿一队。
歹徒追来。打斗过程中,玉镶看到睿就在附近,便使个眼色让江姝先逃跑去搬救兵,暗示江姝推自己一把。玉镶被江姝这么一推搡,迎面生生受了歹徒一掌,吐血倒地,千钧一发之际,被恰好赶来的睿救下。
江姝只顾自己逃,没有去搬救兵。延岚、惜言、瑶夜先行汇合,而后,三人找到了睿和玉镶。五人将歹徒制服,玉镶说了方才的遭遇,不知江姝出卖了自己?还担心江姝有危险。睿受感动,认为玉镶太纯良了,不顾自己,还要担心别人,睿对玉镶更加上心、照顾有加。
延岚发出信号弹,喊来山外侍卫将歹人绑了带走,至衙门审讯,定罪量刑;睿留下替玉镶简单疗伤,而后回城请王族御用医师诊治;惜言带着瑶夜去寻江姝下落。
松石岗附近的一处密林,惜言与瑶夜发现了江姝的踪迹。二人本欲上前与江姝交谈,然,瑶夜在追赶途中,不慎伤口崩裂,失血过多,猛地一下子就倒地昏了过去。惜言大惊!将瑶夜扶好了安置在一处大树底下。
“速战,速决。”
再站起来时,惜言眼中燃着怒火,朝江姝一步步走近了。
江姝的无耻行径似乎被惜言看穿?又心虚,在惜言一步步走来的威压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惜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江姝,淡淡地开口:
“爱与被爱与我而言,从来都是奢侈品。我不知爱是什么,如何去爱?我只知,瑶夜是我的,我不许旁人亵渎。”
“还有……你本可以不用死。”
惜言冷冷地,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脚边跪伏着的江姝,杏眸半掩,长而密的睫毛垂了下来,眼里古井无波,看不清一丝情绪,
“第一罪,妄图染指不该染指之人,趁人病,对其行不轨之举,是为不仁;第二罪,为妇邪淫,是为不贞;第三罪,背信弃义,自私自利,弃援军安危于不顾,是为不义。此等不仁不义、恃强凌弱的荡妇,人人得而诛之。”
言毕,惜言杏眼微眯,眸中已是杀气四溢了。出生自带的修罗之气第一次外放、暗含着威压,压得江姝直不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