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长老!大事不好!羽皇命星,灭了……呜呜呜!”来人跌跌撞撞地闯进占星堂,早已泣不成声。
一片肃静的占星堂,大长老背对着众人站立,只见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握拳、紧了又紧,而那布满老茧的右手,握着权杖微微颤抖。
望着头顶上方那颗巨大的、已停止转动的“都天测星仪”,羽族大长老沉默许久后,似是下了重大决断般?只见大长老举起权杖掷地而下,地面震动,金石碰撞之声嗡嗡作响,而后撩起长袍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迈出了七星门。紧接着,以传音秘术召集散落在各地历练的羽族高阶修士:
“吾乃大族长,息壤。羽皇危矣!全体高阶修士随吾出动,秘境梧桐树下结阵!”
于是,息壤一声令下,整个羽族的二十八名高阶修士,纷纷从苍澜四海、西陵八荒、南离萤火、北冥九幽之地聚集至萤火之森秘境的梧桐古树下。二十八名高阶修士,以梧桐树下的魂灯为核心,按四方天域的二十八星宿点位排列成“引魂大阵”。
“献吾内丹,燃彼魂灯。恭请!神巫之灵入阵:风巫、雨巫、雷巫、电巫,为天干护法;再恭请!神兽之灵入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地支护法。苍天在上,诸神明鉴:吾族勠力同心,护佑吾主生魂七日不灭!并诚心祈愿魂灯,接引吾皇之魂,涅槃回归!”
天地之灵、内丹、魂灯一一到位,引魂大阵开启,为众人解救羽皇惜言争取了时间。
如此突发变故,叫人措手不及!但,究竟发生何事了?
(三日前,乱葬岗)
再度踏上这片尸体焚烧后、令人作呕的土地,戴着黑色斗篷的玉镶以掌心为扇,嫌恶地扇了扇扑鼻而来恶臭的空气,
“该死!吸了烛龙妖丹后,不止功力大涨,连这五感都比之前敏锐了些。”
一旁同样戴着黑斗篷的魔族使者不解,挠了挠头,纳闷道:“五感通透,能眼观千里,耳听八方,这还不好么?”
“你懂个屁!”
一下子被骂懵了的魔族使者,缩了缩丑陋的脑袋,委屈道:“连骂人都比之前直白了许多……”
“嗯?你嘟囔什么呢?”
“呃,没有没有,俺没在小声逼逼什么!”
“罢了,既然已是盟友了,说与你听也无妨。你听好了:五感通透,会放大眼耳口鼻触这五种感觉。换言之,若我喜,则会感受到加倍的狂喜;若我悲或痛,会感受到加倍的痛楚,因此会加剧我的情绪起伏,逐渐控制不住明面上的情绪释放。”
“俺没太明白,简单点说?”
“笨!简言之,就是我会慢慢演不了戏,早晚会被揭穿。这也不算大事,左右等我被人揭穿伪装之时,也是我收网捞鱼的时刻了,呵呵。”
“收网?捞鱼?你指的是……那个女娃子?”
玉镶轻蔑一笑,不再与魔族使者言语,而是迎着略带燥意的春风,舒服地闭上了双眼,享受片刻欢愉。
惜言啊惜言,我在观世镜里,知晓了你来路,也知你归途。任你通天本事,本可十世历劫后回归神位,怎料到这第十世,机缘巧合,让我这卑微到烂泥里的玉镶因妒成恨,横插一脚?哎,既然上天给了这个机缘让我活命,我就该虔诚地接受,免得辜负了天道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是不是?
时空轮换,因果逆转。我借烛龙之力,送你回了历劫前,哎呀这一不小心!让你下界入轮回道出了岔子、先入了修罗道?让你饱受折磨,16年后筋脉尽断、爆体而亡,哈哈哈!
谁叫你历劫前给自己写了那什么劳什子的历劫命薄:出身高贵、天命之人、天赋异禀、暂时无法修炼,却老爱扮作常人、体察民情,危难时刻却能突破封印蹭蹭升级……
让你嘚瑟,就你能?我让你十世轮回九成空!九世历劫积的德白费、推倒重来!我让你无前世累积的功德庇护,此后生生世世,处处受阻,哈哈哈……
这会儿才入了第二世人道,我让你无法修炼、饱受众叛亲离之苦!怎么样?梦中第十世的幻境很美好吧?现实中被挚友唾弃、爱人背弃、侍卫倒戈的感觉,不好受吧?啧啧,这都是你应受的!
好好享受折磨吧!高阳惜言,我等着你跪求我,将星辰之血与神力、将你所拥有的一切皆献祭与吾的那一天!
(一日前,青街,“聚贤”茶馆)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外头这么乱,到处都是讨伐你的声音!你怎敢独自出门闲逛来了?”小九火急火燎地过来,一屁股坐下,端起惜言刚沏好的一杯茶,一饮而尽,又将杯盏推了过去,示意惜言再来一杯。
惜言并未介意,又给小九斟满了茶,左手放下茶壶,右手摊开,以青葱指尖点击桌面,示意小九可以饮茶了。小九接过了惜言面前的那杯茶,小抿了半口,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杯盏,揣着手在桌案上,倾身,认真看着面前低眉垂眼、自顾自斟茶、看不出情绪的惜言,沉声问:
“听说了没?坊间传言,巫族勾结魔族,为魔族办事。说你是巫族之人,却甘愿自降身份,混迹于民间,只为方便魔族行事来着?”
听闻此,惜言放下了茶壶,淡淡答道:“哦?传闻而已,与我何干?”
看惜言这幅不紧不慢、事不关己的样子,小九急了,拍案而起,想迎面给惜言一个大逼斗、让她醒醒,被惜言拿一根筷子巧妙挡开。一招不成,小九败下阵来,又坐回了位置上,扁着嘴,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道:
“你知不知,外面来了多少人?青街百姓们听说你这个巫族之人今日来了这儿,纷纷堵门口,讨伐你来着!”
“抓了我,他们待如何?”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语气,惜言饶有兴致地单手托腮,看着小九的眼睛,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当然是暴打一顿,然后绑起来,游街示众啊!”
“哦,这样啊……那我不出去不就行了?此处有法阵结界,外人进不来。”惜言所幸双手交叉在腹间,而后后仰,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
“哎呀,小姑奶奶……”
“不必劝了。自坊间谣言起,我躲了有半月之久。先前是我想不通,一直闭门不出。今日来此,是因我想通了:不论是谣言说我代入木槿身份也好、剽窃玉镶的戏文也罢,亦或是被愚民诬陷为天魔星、给人间带来厄运;甚至说我勾结魔族,为魔族办事。被挚友误解,被心仪之人唾弃……
我想的是:天道法则,存在即合理。让该发生的发生,我只需调整好自身状态,释放压抑情绪,内观心境,做好该做的,让一切顺其自然地发展,时间自会告诉我答案的。”
见小九眨巴着眼睛,似乎若有所思?惜言顿了顿,接着道:
“我要做的事,与旁人无关,更与木槿这个身份无关。木槿这个身份,本就是假的,谁爱拿谁拿去罢,我不稀罕。只要人还在,大不了换个身份继续来过。
一无所有,才可以一无所失。因为没有,所以不害怕失去,也就无所谓得到了。得之我幸,失之吾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小九抓耳挠腮,“大致听懂了。但后面的,什么菩提,什么明镜的,小九不是很懂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