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本一年,云珠几乎每个月都给陆树铮写信,却只收到过一封回信,信上寥寥几句,都是保重身体、重视学业一类的陈词滥调,语气就像一个久未谋面的普通朋友。云珠不知道陆树铮是不是刻意为之,即便如此,远隔重洋,这封信她还是无比珍视,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拿出来读一遍。
时英站起来喝水,云珠听到响动,急忙把信往枕头下面一塞,头冲着墙假装睡觉。“都能背下来了,还用天天晚上看吗?”时英打趣道。云珠假装睡着了,不理时英。
过了半晌,云珠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听见时英问道:“你觉得盛怀宣这个人怎么样?”云珠困得不行,嘟囔道:“总共见了两次面,说不上来,人倒是长得挺周正的。”时英道:“他也是安溪人。”“哦,是吗?”云珠快睡着了,声音微不可闻。
“云珠,如果你在日本遇到一个单身的、条件又好的青年,你会怎么样?”时英突然问道。回答时英的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好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时英叹息了一声,继续挑灯夜战。
第二天是礼拜天,时英早早就起来了,把云珠吵醒了:“礼拜天也不多睡会儿,真是!”时英毫不留情地掀起云珠的被子:“起来了,忘了今天有事了?”云珠气得在床上直蹬腿:“哪有事?”“昨晚商量好了,今天周先生请客,大家都要去。”时英道。
云珠这才想起来,听说这个周先生是个实业家,与国内政界关系密切,这次来东京考察,请留日学生吃饭。“我不想去,最讨厌这种应酬。”云珠坐起来,把枕头抱在怀里,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
“去吧,一个人留在公寓有什么意思?”时英热心政治,这种场合是一定要参加的。云珠想了想,也不想自己待在公寓里,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起来洗漱。
吃饭的地方在东京一处繁华地段的居酒屋。云珠和时英到的时候,留日学生同盟的很多人已经到了。盛怀宣站起来,很热情地说道:“我们刚才聊了一会儿,没想到今天还有认识你们的人,真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谁呀?”云珠朝在座的人的看去,“薛小姐,向小姐,没想到我们在日本见面了。”一个年轻女子款款站起来,脸上带着骄矜的笑容。“陈波儿!”时英颇有些吃惊:“你也来日本了?”
“当然。”陈波儿不愿意多说,打过招呼后就坐了下来,旁边一个男青年殷勤地给她倒水。陈波儿自从和章济廷分手,云珠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今天一见,发现陈波儿出落得越发性感成熟了,那种带有异域风情的、不羁的美,真是对在座男青年的致命诱惑。
果然,在座的男青年表面上正襟危坐,其实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朝陈波儿身上瞟,唯有盛怀宣,一幅非礼勿视的样子,云珠顿时对他多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