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了,还问我?”
“北衙禁军这个名号有些危险。想让小语嫁过去,要么等关河出来,要么等你入主乾宁宫。好在关河人不错,只是家世背景不太够。你和宁妃娘娘,没有想过让小语嫁入高门么?”
“高门规矩多,我和母妃的意思,只要能真心待小语好,小语也喜欢,便允了。他们俩之前在宫里,因缘际会见过一面,彼此印象都还不错。”
高门规矩多。
李世默忽地想到,兰陵萧氏是一等一的顶级世家,那你呢?
你是不是时常会有,束缚之感?
再一次提醒他面前这个女人已经是出嫁妇人,他心思有些难耐。
李世默起身去茶几布茶,那套越州御贡的秘色瓷想来她是很喜欢,茶汤煮沸,清香四溢,茶水倾入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琤瑽之声,如泉叮咚,如玉清鸣。
若昭闻声望去,“那套越州御贡,我也有一套,皇上赏的。”
“那确实很巧,”
茶水初沸,缘边泉水翻滚如连珠,李世默舀出一瓢沸水,入竹搅拌使其降温。待到茶汤再沸,用先前舀水以救沸。烹茶程序繁琐,诸事皆定之后,他跪坐在茶几前,茶夹分杯,手腕沉稳。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听说要烧出这般千峰翠色的颜色,对瓷窑炉温的要求很高,成品很难。”
茶水已倒好,李世默扬眸望向她,“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我来吧,”还没等李世默起身推她,若昭自己推着轮子转了过来,“你去过江南吧?有去越州么?”
“没有专门绕道越州。”看她猴急猴急一般地自己推了过来,李世默不禁莞尔,无比熟练地将她从轮椅上拦腰抱起,把一片轻飘飘桃花瓣似的若昭放在茶几另一头,“只知道江南皆传,越州秘色越器有何珍贵之处,如何价值千金。”
“还不是怪你们这些文人,附庸风雅。”若昭偷偷地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软软糯糯的尾音。“茶圣著茶经,说烹茶要用地势平缓的山泉,没有劳薪之味的薪炭,茶汤要放在越州出产的瓷碗中以显其色泽,才引得风流士子争相效仿。”
李世默喉结一滚,抱住她的手微微一紧,才咬着牙把她放下,自己在另一头坐定。
“茶圣之前,旁人烹茶,多以盐姜佐之,去其苦味,增其刺激。茶圣所言,不过是复得返自然,保留茶叶真味,故受众人推崇,并不意外。”
“为了复得返自然,而苦心孤诣,求三四月之春泉,求越州之青瓷,条条框框,好不容易从一个牢笼里跳出来,又到了另一处樊篱。”她抿了一口茶,经过沸水好生照料的蒙顶甘露,在茶汤中丝丝入扣地展现出最极致的甘香,果然比当初在剑南道随随便便喝的,要有滋味得多。
“比如吧,烹茶程序分外复杂,最后那些自诩风流的士子也学不会了,便有茶师这样的人出现,自己反倒远离了烹茶的乐趣。复得返自然之举,最后还是成了久在樊笼里。”
李世默端着茶杯笑,“或许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
李若昭也端着茶杯笑,“人啊,总是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