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本在宫中,当年摄政王为了寻劫火令,几乎把皇宫翻了个遍。既然宫中寻不到,便只有可能是被人带走了。万事万物,都会留下痕迹,只要有心,定能发觉。为何这么多年,陛下从未想过要寻回劫火令?”
上官承泽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眨眼就消失不见:“朕若大肆张扬地寻劫火令,只会惊动摄政王。”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唤醒死士并非好事。”
“此话怎讲?”
“昔日江山,虽有一半都是靠死士打下来的,可代价却是血流成河,民不聊生。死士强归强,终究是冷血无情的怪物,不像人一样,有底线,有怜悯之心。他们只听从劫火令的拥有者,从来不会顾忌挡在面前的是敌方将士,还是老弱妇孺。”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朕猜,后来几位君王亦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将死士封在皇陵中。”
这番话,叫秦驭风再次对其刮目相看。之前,他认为对方的仁慈是其次,能看穿事态万象才是关键,如今,他却觉得反了过来。
他道:“陛下仁慈爱民,若世间真有神明,他们一定会回应的。”
上官承泽浅笑,道:“但愿如此。”
另一边,陈桂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愣。因为上官承泽不肯走,所有送殡的人都得等着。她一手攥着玉簪,一手握着颈间的平安符,脑中浮现的,全是年少时,那孤僻胆怯的少年害怕的样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羞涩的样子,对自己微笑的样子,以及,为她自残后强颜欢笑的样子。
与沉阙相处的这些时日,或许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对方似曾相识,却从未将他与阿沉联系在一起。并不只是她觉得阿沉已经死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认为阿沉若重遇自己,定然迫不及待地与她相认的。可手中的玉簪又在在提醒,若这二人并非同一人,曲虹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刃的。
或许……沉阙并没有认出自己?她甩甩头,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可笑。她这么粗枝大叶,无遮无掩,在等闲客栈初见之时就已当众报上了大名,怎会没有认出?而且就算他当时没有认出,之后也不可能无知无觉。她对他始终坦诚,便是瞎子傻子都明白了。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同秦驭风猜测的那样,他一直心怀不轨,一直在骗她。这么说的话,他对她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了?都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可是……谁会拿命去骗人呢?越想越矛盾,越想越难受,到后头,她泪意又涌了上来,不断地拿衣袖拭泪。
迷蒙中,她好像看到一道侧影,修长,苍白,孤寂。她一下跳起来:“沉阙!”
“你在喊谁?”背后响起一道略含责备的声音。
她转身,见到秦驭风,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秦驭风见她一副想哭不敢哭,只能偷偷啜泣的模样,不悦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异想天开?”
她低头不语。
“跟我回去!”秦驭风轻吼。
她乖乖跟在对方身后,一步三回头,却是什么都没看到。她不禁哀叹,思虑过甚,居然都出现幻觉了,再这么下去,她八成会疯癫。
上官承泽归队,一行人徐徐离开。当人马声完全消隐,死寂皇陵中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人从暗处现身,身后跟着一身着群青色衣衫,面容冷峻的女子。
那人径直走到上官英姿的墓前,直直望着墓碑,神色冷漠。良久,他冷冷吐出一句:“我并非有心伤你,只是你选择了拥护上官皇朝,便终是难以幸免。”他从地上攥起一把黄土,缓缓洒向墓前,声音虚无缥缈,“介于你的无辜,我为你洒一把土,以示尊敬。日后他人同你一样,可没有这等待遇。”说到后头,他勾起一抹阴毒的笑。
一旁的女子冷眼看着,直到他转身,才道:“门主,你方才的举动,太危险了。”
那人没有吭声,只是皱起了眉。
女子又道:“若非属下拉你回来,陈桂就要发现你了。”
那人有些愠怒,却还是静声道:“是我疏忽。”过后又问,“上官英姿死了,上官承泽还能有耐心坐在龙椅上?”
女子道:“据探子回报,是上官骁礼说服了他。上官瀛曾想以护天子周全之命,在上官承泽身边安插眼线,怎知秦驭风一反常态,请缨护圣,现在他已是上官承泽亲封的御前侍卫了。”
“有意思。”那人笑了起来,“我看那定西越王子迟迟没有回国,八成是跟秦驭风一样,要秉承郡主遗志了?”
“确是如此。”
“以为这样就能扭转乾坤?”那人哼了一声,“上官皇朝人心腐败,气数已绝,我甚至不用出兵动刀,就能搅得他们天翻地覆。”
“门主有何良策?”
那人并未直面回答:“是时候跟那人见一面了。”他幽幽道,“你去安排,若他不愿见,你便说,我能让他坐拥天下。”
“是。”女子恭敬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