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圆桌上珍馐美味琳琅满目,玉壶内亦盛满佳酿,排场好比大宴四方。然而,席上却只有两个人,一个喜形于色,一个坦然自若。
上官瀛端起酒杯敬向沉阙,笑意满满:“沉少侠英明神武,为本王除去了心腹大患,这杯酒,本王敬你。”
沉阙荣辱不惊,饮下酒,淡然道:“接下来,王爷打算怎么做?”
“礼亲王已死,那些拥护他的朝臣群龙无首,自然树倒猢狲散。如今的上官皇朝,已无人能与我匹敌。”
“王爷是打算逼宫了?”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你莫忘了,皇帝身边还有个秦驭风。我可是听说了,他已经奉旨接管了礼亲王的护国军。还有那闻人越,他亦从定西搬来了救兵。现下皇城被围得密不透风,王爷真有十足把握攻进去?”
上官瀛眼一横,显出一丝忌讳,后又打消念头,趾高气昂道:“昔日护国军威武,那是因为有礼亲王统率。秦驭风不过是江湖中人,就算奉旨接管了护国军,一时半会,也难以建立威信。至于那闻人越,不过是个外人,能成什么气候?”
“王爷不可大意。”沉阙提醒,“秦驭风好歹也是武林盟主,各派豪杰都对他马首是瞻,尤其是那几大派掌门,他们可都是能以一敌百的主。即便王爷能强攻而入,也得损失不少兵力。逼宫,势在必行,可若是大伤元气,这皇位,又如何能坐得稳?”
上官瀛听着,连连点头:“此话在理,那沉少侠有何妙计?”
沉阙笑得阴诡:“在下觉得,王爷应先收揽民心,让世人看见,您有一颗护国之心。”
“此话怎讲?”
“枪打出头鸟,凭王爷现在的势力,要挫秦驭风威风,很可能弄得两败俱伤。但若是有人替你当这个出头鸟,你必然能坐收左手渔翁之利。”
“你可是有人选了?”
沉阙笑得更为深沉,击掌唤道:“群青。”
面如寒霜的女子走进屋来,呈上一用黑布包裹的长形物体。
“这是……”上官瀛翕动着嘴唇,似是猜到了什么。
沉阙声音低了几许,徐徐诱惑:“只要王爷将此物呈给皇上,不速之客自然不请自来。至于之后的事,我自有安排。”
上官瀛两眼放光,他含笑望着沉阙,志在必得。
等闲客栈一如往常大门紧闭,卜先知伫立在门口,看似淡定,身下微小的动作却暴露了内心的犹豫。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玄古须臾卦,暗思是该,还是不该。
凝望门上的牌匾许久,还是下定了决心,上前叩门。“咚咚咚”,无人应门。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正当他再次抬手,准备再试之时,门被粗鲁地拉开。
一大汉站在面前,却不像是专程为他开门的,倒像是正好要出去。对方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嚷嚷:“敲什么敲?不知道等闲客栈是关门迎客么?”
他欲说什么,对方却懒得搭理他,大步流星地去了。径自步入大堂,竟是空落落的,唯有柜台后有一账房自顾自拨着算盘珠子。
听到动静,那一向不爱抬头的账房竟然望了过来,主动搭话:“客官是要投宿?”
他走上前,不答反问:“听闻等闲客栈日日门庭若市,为何今日竟是门可罗雀?”
那账房道:“适逢乱世,生意自然也不好做。”
“何以见得?”
“客官是外地来的吧?”那账房道,“自打曲虹剑现世,礼亲王殒没,武林正道便逐步陷落,皇族亦威严不复。各派势力蠢蠢欲动,这京城,已是凶险之地,人人自危。我们这儿虽是三教九流聚集之所,可危急时刻,总得各自寻求庇护,或远走避之。即便是留下来的,亦无心饮酒作乐。为保安全,客官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好。”
卜先知眼珠一转,道:“你说话倒是耿直,不过,我不是来投宿的。”
“那你是……”
卜先知将手中的东西展示给对方:“我找赵异香。”
“你是……”那账房露出惊愕的眼神。
他会心点头。
那账房腾地站起来,刚要去请人,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娇吟:“管账的,一大早嚷嚷什么?”
那账房面向后方,嗫嚅:“掌柜的……”
赵异香打了个哈欠,迷蒙中看到大厅多了道人影,噘嘴咕哝:“谁这么不怕死,这个时候还敢来投宿。”再定睛一看,整个人立时呆若木鸡,钉在了原地。
卜先知与之对视,面色如常。一阵静默,空气也逐渐冷了下来。
那账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低着头知趣退下了。
赵异香望着眼前的人,片刻的愣怔后,百感交集全写在了脸上,眼神也跟着颤抖起来,似有水光涌现。
卜先知坦然地望着她,始终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赵异香握紧了拳,似是憎恨,又似赌气,甩出一句:“你来做什么!”
卜先知将玄古须臾卦摊到她面前,静声道:“不是你引我来的么?”
赵异香冷笑一声,嘲讽:“当初不知是谁说,你我此生再不相见。”
卜先知拧了下眉:“我是说过。”
“那你还来???”
“实在是江湖告急,我猜,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赵异香胸口被一口怨气堵塞,语气更为尖酸:“那日你将我逐出师门,我就再也不是你徒弟。你以为我还会同以前一样,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卜先知半天没有吭声,而后轻叹一下,低喃:“看来,你是不欢迎我了。”说罢,徐徐转身,欲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