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儒衫,悠闲的步履,似笑非笑的神情。当这道身影走过来时,扣着门环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嘈杂的叫门声也瞬间听不见了,几名差官愕然地望着肖剑,脸上神色变幻。
肖剑并不知道,因为诬告一案的完胜,自己已经成了本城县衙的名人,让那些衙门里的公差尤其记忆深刻,成为他们心中梦魇一般的存在。
县衙大堂上新换的某幅楹联,牢房里至今依然在押的几名犯人,诬告案复审的无限期延迟,关于此人与总兵、巡抚之间关系的种种猜测,如此诸多原因让那些公差对肖剑极为忌惮。
就连派在白云寺和城隍庙的公差也都格外谨慎,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生恐什么地方举止失宜而开罪了这个狠人。尤其是这几个公差里有一个是肖剑的老熟人,至今走路依然有些不太利索的班头钱忠。
“陆......陆公子......”想不到在此地与肖剑不期而遇,钱忠勉强地笑了一下,有些畏惧地打着招呼,其余几个差人也点头弯腰地做出一副笑脸。
“你们这是?”肖剑微笑点头问道,神情很是自然,仿佛彼此间从来没有过任何不愉快发生一般。
“啊,是这样的陆公子,巡抚衙门发下公文,给县里定下八千两银子的份额,向所辖富户借银助饷,这一带就是由兄弟几个负责。这不,兄弟们就来了。”钱忠凑到肖剑跟前神秘兮兮地解释道。
肖剑拍了拍钱忠的肩头,亲热地夸赞道,“不错,能独挡一面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看您老人家说的,小的就是个跑腿的,最终还是典史大人主事的。张典史在隔壁随后就到,哥几个就先走了一遭。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从别人口袋里掏银子,那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难事,难啊!”钱忠摇头叹息道。
“难吗?”肖剑轻轻地笑了,“陆某倒怎么觉得从别人口袋里掏银子不那么难吧?刚好今日无事,便随你们进去看看吧!”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肖剑的话触动了旧事,钱忠脸上一阵发烧,他明知道肖剑此举必有缘故,却也不敢有所违拗,忙不迭地应承着。
肖剑的手放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眉头一挑道,“别紧张,就当陆某不存在,明白?”
便在二人说话间,大门被轻轻拉开一道缝,听到叫门声的周府的老管家周景走过来,从门缝隙里探出头,看到身着公服的钱忠等人,脸色现出惊惶之色,问道,“啊,原来是几位差爷。”
正说着,忽然看到从旁边闪身出现的肖剑,老管家的眼神出现那么一瞬的愕然,确定自己确实没有看错后颤抖着手指着肖剑便要打招呼。
站在公差身后的肖剑一见老管家的表情就知道对方认识自己,忙不着痕迹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老管家眼中异色一闪,当即有所领会,从肖剑身上收回目光,问钱忠道,“几位官爷这是?”。
钱忠哪注意到方才那些细节,直接对周景说道,“县衙公务,找你家主事的说话。”
“少爷......少爷.......”老管家啊了一声,把公差们扔在门口,一路呼喊着绕过影壁墙,直向院中小跑而去。
“景叔,什么事这样慌张?”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自一间房中推门而出,疑惑地问道。老管家回头看了一眼,见几位公差刚刚从影壁墙边露出身形,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忙附在那公子耳边小声说道,“少爷,有几个公差带诚公子过来,不知道是以前的事,还是新犯了案子,看样子诚公子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或者不想让公差知道他与咱家的关系……”
被称做少爷的年轻人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下头便向来人迎了过去,目光毫无情绪地从肖剑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向钱忠不咸不淡地问道“几位公爷不知有何贵干?”
“什么?借银助饷?”听钱忠把来意说完,那少爷情绪激动地说道,“你们搞错没有,我爹蒙受天大的冤枉被关进了大牢,家里的钱财也被抄没一空,现在穷得连下人都用不起了,拿什么给你买助饷?”
因为有肖剑在场,钱忠说话也因为有所顾忌而难得地和气起来,“周员外的案子是知府衙门办的,借银助饷是县衙的差事,各家借多少,县尊已经定了数,考虑你府上情况特殊,秦大人格外体恤,只借银五十两而已,等朝廷拨下银两便会如数清还?”
“没有,别说五十两,便是一两也没有。”那少爷强硬地回道。
钱忠干笑了几声,道,“这种调调到哪家都听到耳朵起茧子了,都是哭穷,谁也不愿意往出掏银子。看你们的宅子家业,要说拿不出区区五十两谁信啊?”